李忱并未看小初的面容,只盯著她的一雙玉手。
“那次我們去早了,新茶還沒上市。不過他家的茶收的不錯,和新茶差別并不大。”小初接著道。而在自己面前的兩只紫砂茶盅里,又被倒上了七分滿的沁香四溢的廬山云霧。接著小初用雙手將其中一杯奉于李忱面前,再做了“請”字。
李忱雙手奉茶,輕啜一口,便放下茶盅,看了小初。
小初也奉了茶盅,淺淺的抿了一口道:“真是好茶。在沙州。爹爹曾花過五十兩金子買過一兩君山銀針。只為博娘親一笑,結果娘親還把爹爹罵了一頓,說什么皖地一年上供的君山銀針也不過七八兩,值千金。爹爹五十兩金子就能能購得一兩君山銀針,必然是被人騙了。”
“你爹好像總是被奸商騙了。你娘莫不是在宮中待過?連這種細事都知道?”李忱仍舊神色不清,看著小初一雙玉白的手。
小初將紫砂茶盅放下,對李忱狡黠一笑道:“也許吧。反正當時我還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你有什么話,就直說。這茶不能白喝。”李忱終抬頭看了小初。
小初看了李忱一張俊顏之上臉眉頭微蹙,雙眸中斂著戾氣,棱角分明微薄的雙唇緊緊的抿著之后,不由的輕笑了起來。
“皇帝哥哥,真的沒什么大事,小初只想和皇帝哥哥說說心里話。”
李忱看著小初那明媚輕柔的笑容,這笑容似是早已刻在了自己的腦子里。一片黯然蕭索的世間,似只有這笑容才能讓自己覺得溫暖。
看著這樣的笑容,李忱原本清冷的表情稍微緩和了過來,只低聲道:“說吧,你說什么,我都聽著。”
小初微底下螓首,看了溫柔的看了李忱一眼道:“皇帝哥哥禮佛也知“禪茶一味”的道理。茶味苦寂,俗世凡塵卑微人生也亦如此。”
“云初想說什么就直說吧,你我說話還需如此拐彎抹角?”
“小初想家了。想一個人回家。小初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可以走,但是皇帝哥哥一定會生氣,會把小初抓回來。小初自知本領再大也很難逃出皇帝哥哥的手心,所以還不如直截了當和皇帝哥哥說了。”
“云初。你能不能再等一等,最多年底,我一定陪你一起回去,這是我答應過你的,你不信我?”李忱說著臉上竟難得起了急切之情。
“皇帝哥哥,你聽錯了。小初說的是一個人回家。恐怕是小初要失約了。”小初對著李忱粲然笑。
“你這是何意?”李忱突然站起身來,臉上明顯已冷了臉。
見李忱起身,小初也跟著站了起來。在李忱猝及不防正一臉怒意瞪著小初之時,小初對著李忱雙膝下跪。
雖是七八月酷暑夏夜,但李忱整個身子此時猶如一座冰山一般佇立在小初面前,冷然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初。
“皇帝哥哥,那個謎底小初已經猜到了:主母弒父。而小初還知道兄長弒弟,侄兒弒叔。小初只要想到這些便全身不寒而栗。小初生在大富之家,父母恩愛,兄長手足情深,一家人富足幸福。小初只要想著日后隨著皇帝哥哥住在那個手足相殘,夫妻互殺的地方——小初怕是沒勇氣隨著皇帝哥哥住在里面。小初更怕日后自己也變成和他們一樣冷血的人。”
聽了這番話,李忱只覺得體內那堅硬的冰塊正在快速的土崩瓦解。小初說的又何嘗不是自己想的。所以他一直忍著沒把小初接進宮去。
隨即李忱緩緩的伸出了雙臂,將小初扶起。但是并未說話,只雙眼深沉的看著小初。
“皇帝哥哥,讓小初走吧。至少不管多少年之后,皇帝哥哥想起小初還是今夜這個樣子,小初不會隨著時光老去。小初遠離那個人吃人的地方,快快活活的過活。大漠孤煙,月牙泉邊,雪山之巔這些都是小初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