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看著他微微一笑,明明笑得從容,不帶任何情緒,宋弈的心卻噌地一下竄上了嗓子眼兒。
“該你了?!泵鞯碌壅Z氣極淡地催促。
“是?!彼无倪@才小心翼翼落下一子,汗水順著鬢角緩緩淌下。
“君實的事,你可有調查出什么結果?”明德帝語氣依舊不咸不淡,卻嚇得宋弈當即跪地,慌忙磕頭,“陛下恕罪!”
他沒有料到,他暗里調查宋硯被陷害的事,陛下竟然已經知曉。此事由大理寺審理,審理結果由陛下親自批閱審定,他這是在公然質疑陛下。若是陛下治他個欺君之罪,他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宋卿覺得君實的事是朕失察?”明德帝看了他一眼,又落一子。
“微臣不敢?!北承牡睦浜鬼樦贡硠澾^皮膚,宋弈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呢?!泵鞯碌蹞P了揚嘴角,臉上卻沒有笑意。
宋弈慌忙磕頭:“陛下恕罪,微臣知罪,但沒有人比微臣更了解君實的為人……”
宋弈話未說完,明德帝道:“什么也沒調查出來吧?”明德帝看似在詢問,實際上宋弈知道,他這意思應當是十分篤定了。
宋弈跪在地上不敢吱聲,即便他全力克制,但身體還是禁不住有些發抖。此事若陛下真要追究,恐怕連他也要搭進去,父親母親恐怕承受不住……
且不說他私下調查大理寺已定的案子,若是陛下不讓他繼續查下去,宋硯的冤屈恐怕這輩子都難以昭雪了。
“查不出結果才是正常的。”明德帝微微嘆了口氣,“起來吧?!?
宋弈緩緩起身,安靜地立在一邊,低頭彎腰,表現得極為恭順。
他活了二十三年,從未有哪個時刻如此驚惶忐忑。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這個國家權力的頂峰,生殺予奪,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說說看,你是怎么查的?”明德帝語調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宋弈不敢有所隱瞞,便把這段時日的調查過程仔仔細細交代了一遍。
片刻后,明德帝波瀾不驚道:“你倒是聰明,沒落下什么把柄?!?
宋弈聽著這句仿佛是夸贊的話,心里卻沒底。陛下究竟何意?
明德帝又抬手示意他坐回去。
宋弈行了一禮,緩緩坐了回去,心里依舊七上八下。他猜不出陛下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絲毫不敢松懈。
“知道你為何查不出結果嗎?”明德帝一邊落子,一邊問。
宋弈搖搖頭,“回陛下,微臣不知。”
“你想要看清真相,但你面前高山聳立,擋住了視線。那么,達成目的方式無非兩種:要么推倒這些山,要么登上更高的山?!泵鞯碌垤o靜地看著宋弈,一字一句道,“啪”的一聲,棋子落在棋盤上,震得宋弈心頭一顫。
陛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宋弈只覺得胸腔驚雷轟鳴,心越跳越快,快到他漸漸喘不過氣來。
“你是個聰明人。你想給宋硯平反,就該明白,這不單單是宋硯一個人的事。他那性子,說得好聽點叫‘赤子之心’,說得難聽點就叫做‘不懂事’。你們想要守身持正,出淤泥而不染,就得先學著從污泥里爬出來。”明德帝低頭落子,掀起眼皮看了宋弈一眼,看得他汗毛倒豎。
宋弈腦袋轟的一聲炸開,慌忙跪下,“陛下……”
明德帝起身,站到宋弈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宋弈伏在地上,只能看到明德帝的一點鞋尖。帝王的威嚴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幾乎窒息。
忽然,頭頂傳來明德帝的聲音,聲音不大,卻字字有如雷鳴:“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宋弈驚慌失措,顫顫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