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叩拜道:“懇請陛下明示!”
明德帝輕啟薄唇,一字一句道:“朕要你的忠心!”
“啪”的一聲,明德帝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盤上,又噼啪兩下彈蹦到宋弈面前,滾了兩圈才堪堪停穩(wěn)。
宋弈身體猛地一震,呼到一半的氣陡然窒在了喉間。他盯著面前的棋子,緊緊攥著拳頭,咬緊牙關。
明德帝依舊居高臨下盯著他,盯得宋弈感覺仿佛一把巨大的重劍正懸在他的頭頂,一旦落下便能將他劈成兩半。
宋弈闔上眼簾,努力調(diào)整急促紊亂的呼吸,不久,雙目復又睜開。他盯著面前明德帝那華麗的鞋尖,雙眸黯淡。
宋弈緩緩拾起地上的棋子,雙手捧住,頭低得不能再低,萬分虔誠地獻給明德帝:“陛下,您的棋子。”
明德帝終于收起他的威嚴,微微一笑,伸手拿起宋弈手心里的棋子,轉(zhuǎn)身置于棋盤上。
“宋卿做得不錯。起來吧。”明德帝坐回他的位置。
“謝陛下。”宋弈驚魂甫定,剛剛懸在嗓子眼的那口氣,此時才不著痕跡地輕輕吐出。他緩緩起身,前胸后背的衣衫早已濕透。他站在那里,雙腿還有些禁不住地發(fā)抖。
“去吧。”明德帝兀自落了一顆子在棋盤上。偏殿里安靜空曠,落子的聲音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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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弈恭順地彎腰行禮道:“是。”
這一拜,他便再也沒有了退路。
出了門,宋弈抬頭看了看天,這是個陰天,沒有月亮,連星星也甚少。宮里燈火通明,遠處卻黑鐵一般又沉又凝。他站在明亮處,放眼望去,四方皆是無邊無際的黑夜。
他們兄弟二人一直謹遵父親的教導,恪守君子之道,端方持正,立場堅定,不結(jié)黨營私,不蹚渾水,明哲保身,力求在官場的漩渦里獨善其身。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過去平靜的日子就結(jié)束了。
今日出了這勤政殿,他和過去,和父親的教導就徹底告別了。
他們素來自律勤懇,做任何事但求無愧于心。
但這一次,陛下沒有給他第二條路走。
陛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既已知曉他在查宋硯的事,卻沒有讓大理寺拿人,治他的欺君之罪,又單獨召見,示意他聽話。他哪里還有什么退路呢?君實的冤情必須要昭雪,往后的路,無論刀山火海,他都只能義無反顧地蹚過去!
實際上,自從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jīng)失去了對命運的自主權。可曾經(jīng)的他不懂,宋硯也不懂。
所以,宋硯折了,折得不明不白。
但這些事,似乎從來都沒有什么道理可講。
陛下說得對,他想要為宋硯平反,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就必須往高處走,撥開云霧,方見清明,登高方能望遠。
宋弈心情沉重地出了宮,踏上熱鬧的永寧街,街上一如既往,燈火明亮,熱熱鬧鬧,有孩童嬉鬧追逐,有攤販沿街叫賣,有車馬來來往往,街邊的酒肆里有人劃拳飲酒,一切都那么鮮活,可這一切都不屬于他。他獨行于熙熙攘攘的長街,第一次感到世界如此之大,而他如此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