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響。
阿虎爹和阿虎娘幫沈南依張羅著請了幾個人吃了一頓飯,暖了灶,噼里啪啦放了一掛鞭炮,別人也多多多少少順手帶了些東西來,略表祝福,有菜,有蛋,還有地瓜和窩頭。
沈南依對這些一竅不通,幸好有阿虎娘在。
客人散去后,阿虎娘幫著收拾杯盤碗盞。沈南依從懷里掏出一粒小小的碎銀子遞到她面前。
阿虎娘一愣:“你這是作甚?”
“今天多謝你了。給你的。”沈南依又往前遞了遞。
阿虎娘咧嘴笑起來。
“你跟我還客什么!”一邊笑著說,一邊伸手接過。“你這人生地不熟的,在村里除了宋兄弟之外,又沒個親戚朋友。往后有什么需要,就來跟我說,啊。”阿虎娘把碎銀揣進懷里。
沈南依點點頭,沒有吭聲。
阿虎娘拾掇完后便回去了。一到家,阿虎娘就關上門,把銀子掏出來給阿虎爹看:“你看,沈姑娘給的,可真是大方!”
阿虎爹也笑起來,“那沈姑娘人雖然不是蠻熱情,但心地應當是好的。曉得知恩圖報。”
阿虎娘道:“可不是嘛!不過我幫她倒也不是為了圖她的錢,她們兩個,什么都不會,要沒個人幫襯,日子怎么過嘛!能幫一點是一點咯,人都有個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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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爹點點頭。
是夜,沈南依一個人坐在她的新床鋪上,她伸手緩緩摸著新制的被褥,感覺有些不真實。她終于有了一個自己的家。雖然這個家處處透著寒酸,但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因為這是屬于她自己的家。沈南依撫摸著柔軟的棉被,緩緩躺上去,她抓過被角覆在臉上,曬過的被子散發著陽光溫暖的氣息,溢滿鼻間,她的心口也緩緩溢出一陣暖意,有點甜,又有點酸。
家門緊閉,軒窗半開,月光灑在小小的院落里,門上貼著宋硯送的對聯,鐵畫銀鉤,自成一派風流。
小窗內,一燈如豆,雖難以與窗外的明月爭輝,卻照耀著一方小小的溫馨祥和的天地。
這一晚,沈南依難得做了一個好夢。她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著一身好看的粉色衣裙,無憂無慮地走在熙熙攘攘燈火通明的街上,有一只大而溫暖的手牽著她,她蹦蹦跳跳地四處張望,滿街琳瑯滿目的玩具令她眼花繚亂。后來,她掙脫了那只大手,去到一個賣面具的攤位前。后面有個男人在喊“慢點兒”,聲音聽著有些縹緲。她卻滿心滿眼都是那些玩具。
小沈南依拿起一個紅白相間的狐貍面具,戴在臉上,轉身去給那個喊她的人看,可她一轉身,卻什么也沒有看到。燈火輝煌的街市不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見了,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沈南依夢醒的時候,窗外剛剛破曉。
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臟急促地咚咚作響,仿佛激烈的鼓點。
她翻了個身,將下巴枕在手臂上,趴著看窗外的遠山。
她想,大約是那日宋硯跟她講的那個小女孩,她太羨慕了,才會夢到自己變成了有人陪伴的小女孩。可她這樣的人,又怎么敢去奢望那樣的生活呢?所以,她連美好的夢境都不配擁有。她終究只能看到空洞的無邊無際的黑夜。
她看著窗外發呆,不一會兒天就亮了。
既然已經有了住處,她現在要考慮的是該怎么在村子里生活下去。哪怕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至少她現在活著,好好地活著。
沈南依又翻了個身,仰面望著屋頂,出神了片刻,她便起身,收拾收拾,背著背簍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