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芳和汪道昆午間這一席便酒不歡而散,原本在小東門定了晚酒的,自然也無從談起,周師爺便打發人上小東門取消了酒席,那小東門十二金花的芍藥和月季的媽媽氣得大罵,這大熱天的,一桌酒席所費不菲,我還請了黃老爹家的小戲子……如今你來跟我講晚上不來了?
傳話的衙役就笑嘻嘻說,吳媽媽,你也姓吳,何不跟我們老爺兩個吳合成一個吳,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到時候還能短了你一桌酒席么。
吳媽媽就冷笑,說,我這一桌酒也要幾百兩銀子,你們府尊每天吃那也吃不起,還說什么不能短我一桌酒席?像你們府尊身邊周師爺,不但吃,還拿,上次在我這兒吃了一桌酒,回頭我整理碗筷,就少了一雙象牙鑲銀筷外帶一只汝窯的瓷碗。
說著,就嗤之以鼻,官字上下兩張口,好賴話全在嘴上,你給我快森……
那衙役原本是街上的閑漢,自小卻也開過蒙,讀過幾本書,當然,只要沒考中,那都只能叫識字,卻不能稱之為讀書人。
他原本只是個白役,偶然碰到周師爺,周師爺賞識他談吐不俗,就給他補了一個正役,在身邊聽用行走。
這么一算,那周師爺就是這衙役的恩主了,這時候聽吳媽媽說周師爺的壞話,忍不住,就說道,官字上下兩張口,哪里有你吳媽媽上下兩張嘴厲害,那一張嘴,吃人哩,還會血口噴人……
吳媽媽吃這衙役一刺,頓時就漲紅了臉皮,彎腰伸手拿了一個笤帚在手上,劈頭蓋臉就打過去,辣塊媽媽,我叫你個小婢樣的瞎說八道,要不是老娘歪歪子,哪里有你這個王八蛋……
她把衙役打出院子后,就把袖子一擼,得意洋洋叉腰罵街,引得左右街坊俱都來看熱鬧,吳媽媽便格外得意,叉腰罵出許多污穢不堪的言辭來。
還是芍藥的妹妹月季在樓上看著下面,未免覺得不堪,就叫身邊的健婦下去勸吳媽媽家來,不要吵了,這樣子成何體統。
那健婦下樓,到門外就跟吳媽媽把話說了,吳媽媽這才罷休,彎腰把笤帚一拿就準備回院子。
不曾想,那被罵得縮在街角連話都說不出的衙役這時候走上幾步,在街上就噗通往地上一跪,大聲喊道:“老娘,你就是我親娘。”隨后,爬起來拔腿就跑。
左右街坊先是齊齊一怔,隨后,爆出潮水一般地笑聲,把吳媽媽笑得臉皮赤紅,要不是那衙役跑得快,她能上去把衙役腿給夾斷了。
“小王八蛋,老娘記得你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吳媽媽指著街頭大罵,當然,這是馬后炮了,等于江湖上好漢說一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純屬于自找臺階下。
樓上月季聽了未免戚了眉頭,對旁邊芍藥就說,“姐姐,你也不勸勸媽媽,老是這般粗魯,怕買賣做不長哩。”
芍藥一笑,不置可否。
她這個妹妹,比她足足小四歲,她打出名號的時候,妹妹還沒出道,被保護得太好了,不懂這市井的齷齪,若不是媽媽撒潑,豈不是誰都能來欺負她們?
要說起來,她芍藥也是打著賣藝不賣身的旗號的,可是,這話你問問巡按御史吳堯山,芍藥花心子何如?保證吳堯山回味良久。
那時候,吳堯山還想賞一賞月季花,還是芍藥攔著,哪兒能一下就把便宜給你們男人盡占了?
這邊雙姝兩種心思不提,那衙役回到府衙,氣喘吁吁地見了周師爺,周師爺看他皮青臉腫,頓時大為吃驚,問他這是怎么了。
衙役就捂著臉,說,被吳媽媽拿笤帚打的,她還說,師爺你上次順了她一雙象牙鑲銀的筷子和一只汝窯的瓷碗……
周師爺頓時臉皮一漲,破口大罵道,這表子血口噴人。
衙役就委屈得緊,說,可不是哩,師爺你也曉得,我素來仰慕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