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葳蕤,今夕端坐在洞房中央,看著來人。
二人身上那件被叫做婚服的衣著沒有一絲褶皺,平整華麗,鮮艷的紅從一而終。
今夕不由想起,她與枕越那晚殺了人,零星鮮血濺到身上,四散蔓延,直至將這一身的衣服都染得鮮紅。
枕越淺笑著望向今夕抱著的琵琶:“助興?”
今夕對上他的目光,紅唇輕勾:“是啊,我學了很久,只等這一刻,只為你而彈。”
“為我而彈?”
“為你。”
枕越向她走近,坐到她身旁,隔著一小段距離,倒像是涉世未深的年輕夫妻新婚時的委婉與局促。
“我父親很喜歡彈琵琶的女人。”
他沒由來的一句,引得今夕抬眼望向他。
“母親想殺他想了許久,也學了許久。”
“秋水一畔的琵琶女,一曲驚城,這便是母親的手段。”
“瘋瘋癲癲也是她的手段,父親說,她不是一個瘋癲的人,她是個有趣的人。”
“你父親真是自相矛盾。”今夕說著,一手扶著琴頸,架起琵琶,凜凜琴音如桌上傾覆的棋盤,黑珠白子接連滾落下來。
賞月的人又仿佛聽不進弦音,靜靜看著一襲紅嫁衣之人的一舉一動。
“你又學了多久呢?”枕越在間隙里提了一句。
“很久很久呢……”今夕聲色輕緩,抬頭看他,“直到現在已熟練自如。”
熟練到她可以自我掌控魔氣,無聲無息將其注入每一個音節中。
直到,枕越唇角淌出一滴血來。
“看,你輸了。”
今夕不緊不慢起身,看著他中了招,命不由己。
她又問枕越:“命不由己的滋味是什么樣的呢?”
枕越嘔出一口黑血,沾到鮮紅婚服上,又什么也看不出。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有看上去在笑:“很像?我和他?”
“是很像,不過……”今夕蹲下身去,拭去他嘴角的血,動作堪稱溫柔,“你是不是嫉妒他?”
枕越指尖不自覺抓緊了拖在地面的衣角:“分得清么,今夕?”
“分得清。”今夕輕笑,“你這么狠,我怎么能不分得清一些?”
她一只手覆上枕越的雙眼,感受著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你要死了。”
枕越透過她指尖的縫隙望著她冷艷的面孔:“你下了什么,發作得這么快。”
今夕笑道:“這是損人不利己的法子,是你教給我的呢。”
枕越不解:“什么?”
“我說。”今夕咬著字加重語氣,“你高高在上地施舍了一個赴死的可憐鬼,一面防她,一面交給她權力,讓她在回不了頭的路上不停往前走。”
“你們相依為命七年,但是,這七年是你謀劃中的第一步。”
“第一步,枕越,你缺一個鋪路的人,就臨時找個了我。”
“你把那鬼東西種進我身體里時,想的什么?”
“怎么,你在為誰做嫁衣?”今夕抬起他的臉,手上將要把他的骨頭摁碎。
枕越淡然看著她,驀地微笑:“那你呢,你又在透過我,看著誰?”
燭火搖曳,蹭著虛弱的聲音,此刻屋里只有燭火的聲音。
前世今生這種事,似天機不得道破。
等今夕再看向這個冷到骨子里的人的目光,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他的目光多了一分熟識。
只是一分熟識,那是今夕七年的時光換來的。
他再看向今夕時,不再故作禮節的偽裝,反而多了些直接。
或許說,鬼認為,讓兩個有血海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