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極一時的端親王府被抄家了,連原本皇帝御筆提的金字匾額也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在了腳下。孫怡然站在院落正中,看著自己生活四年多的地方,心中夾雜著無奈與心酸,她仔細的回想著在這里的生活,轉過身卻發現什么美好好像都沒有,她在這里終日惶惶不安,看到的從來都是宇文晉的背影。算了,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幸與不幸都有盡頭,而那盡頭就是你徹底逃離了原本的世界,或者說徹底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被推向詔獄的監牢里時,孫怡然竟然一反常態的淡定,連她自己都詫異自己的這種心情,她一向都是有了不高興定要說出來,有了惱怒定要抒發出來,有了恨得人定要讓她受盡苦難的人,如今,卻能夠忍受的了別人的推搡,忍受的了這潮濕陰暗的地方,也忍受的了老鼠悉悉索索的聲響。
宇文晉是兩日之前就被送到了詔獄,他還記得他被盛蕭然帶回來之后與父皇在上陽宮呆了整整一日,他很久都沒有看到自己的父皇了,或者可以說是很久沒有好好的看看自己的父皇了,他更瘦了些,曾經明亮的眼眸變得暗淡,原本黑亮的發絲中也夾雜著斑駁白發,不過幾年的功夫罷了,原來一個人竟然可以老的這樣快。
“晉兒,你回來了?”那日,宇文晉被推到了上陽宮之后,外頭的人便將門牢牢的關上了,只留下他與有些生疏的父皇,而這句話是父皇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好像并不是對一個起兵造反的兒子說的,而是仿佛他出征歸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詢問。他跪在地上,忍不住抬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上強撐著身子,從龍椅上走下來,他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龍袍,龍頭的兩根須子是用金線繡著的,像一道陽光一樣晃著宇文晉的眼睛,他忍不住的瞇了瞇眼,不知道是不是在努力將已經逼到眼角的淚水退回到心里去。
一只溫熱卻粗糙的手掌撫過宇文晉灰沉的面頰,皇上坐在地上,對著自己曾經心愛的兒子,眼中滿是凄涼,說道“皇位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嗎?”宇文晉被這一句話問住了,好像從小就有人不停的在他耳邊說你要成為儲君你要成為帝王,不論是他的母妃還是他的祖母都是這樣告訴他的,讓他遮掩自己的鋒芒,蟄伏之后,再讓天下的人看到他的鋒芒,他就一定會打敗宇文霖而成為儲君。
“父皇,終日里有人告訴你你要成為儲君的那種心情你懂嗎?”皇上微微皺眉,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似乎并不是特別能夠理解自己兒子的心情,卻又能夠明白他那種艱辛,因為自己的親生哥哥,好像也是被母后這樣耳提面命過來的,哥哥的疲憊與失落之情落在他的眼里,像極了如今的宇文晉。
“父皇,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爭,要搶,可是好像周圍所有人都在極力的將我推向這條路。走上了這條路便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他們將所有的后路都斬斷了,身后就是萬丈深淵,如果我回頭就是跌落其中粉身碎骨,甚至到后來我稍微走的慢一些也同樣會被深淵吞噬。”宇文晉跪坐在地上,神情淡淡的,好像在講述著別人的心情,這些話他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其實,這些事情也是最近才想得明白的。這幾年只顧著爭搶,根本沒有回過頭好好的看一看,想一想,坐在囚車上被帶回來的幾天里,他想的比這幾年所想的都多,沒有人知道他多么想過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日子,對自己來說那竟然是一種奢望。
看著這個與自己五分相似的兒子,他的面色是灰白的,也是灰敗的,皇上雖然怨他,卻終究還是心疼,說道“說到底,你終究還是迷失了自己,朕能原諒你所做的種種,甚至能夠原諒你起兵造反,但是你殺害自己的兄弟,朕斷斷不能原諒。”皇上的語氣中也與宇文晉一樣平淡,好像已經沒有生氣的力氣了一般,不過就是將自己心中的想法陳述給他聽。
宇文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緩了許久才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