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此時已經有了別樣的心思,或者說他一直都有,只是越來越明顯罷了。
桓溫生性簡樸,每次宴飲只擺放七個奠盤茶果,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有時候他會看著這幾個盤子,對親信左右抱怨,如此落寞冷清,肯定會被文帝、景帝笑話的。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已經有了窺視皇位之心。
眾人也不敢吭聲。
然后他長嘆一聲,繼續說道:“既不能流芳后世,還不許遺臭萬年嗎?”可見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
每當他路過王敦的墳墓,他都會駐足觀看,不由自主地贊嘆王敦是個英雄,是自己心目中可意的人,這也能看出他有了效仿王敦之意,可是他不是王敦,王敦是說干就干的性格,從不拖泥帶水,他是個謹慎出閣的人,或者說有點磨磨唧唧。
為了折騰朝廷,樹立威信,桓溫上書請求遷都洛陽,這要是司馬睿或者司馬紹,就會說:“行啊,咱們走吧!”
可是現在的朝廷和大臣一聽去洛陽,只有一個想法:“不去,不去!”
桓溫還建議把永嘉之亂以來,衣冠南渡之人,全部北遷,以充實河南地區的力量。朝廷上下害怕桓溫,不敢有人持異議。
士人南遷,已經好幾代了,活著的人大都有兒有女,死去的人更是墳墓成行。
雖然對北方故土的思念一直牽動著他們的心,但眼前的實際情況更為深切。
這可怎么辦呢?把朝廷愁壞了。此時站出來一個人,那就是揚州刺史王述,此人出身瑯琊王氏,成名較晚,年輕時,別人都以為他是個傻子,后來得王導提攜漸入官途,王述家貧,試做宛陵令時,接受了不少禮物,置辦家具,裝飾房屋,被州司所查出,大小一攏,有一千三百條。
有司上報給王導,意思是你推薦這人也不行啊!太下作了,啥禮物都收啊!
王導于是派人對王述說:“名父之子,何憂無俸祿?屈治小縣,就求取財物,不合適吧。”
王述一邊接著收,一邊回復王導道:“滿足了自會罷休。”意思是我太窮了,不收點沒法過日子。
時人以為王述將來肯定是個大貪官。結果作到州郡長官以后,清廉無與倫比,所受俸祿多賞賜親戚朋友,住宅舊物還是那些,這才為時人所贊嘆。
看到桓溫遷都的奏章他也很鬧心,王述還是個暴脾氣,這日在家里一邊琢磨,一邊吃雞蛋,結果和雞蛋干了起來,開始用筷子刺,未刺中,幾下以后,便大怒將雞蛋拋擲于地上。雞蛋還來勁了,滾動不停,他便下床用屐齒踏蛋,結果幾個趔趄,又未踏住。王述極為惱怒,抓起雞蛋塞進嘴里,咬碎之后噴吐一地,總算出了這口惡氣!跟我作對,定要你粉身碎骨!
他對于桓溫的奏章此時已經有了想法,上朝時對皇帝道:“桓溫無非虛張聲勢,震懾朝廷罷了!非事實也;但從之,他自己就蔫退了!”
朝廷于是下詔給桓溫:“在昔喪亂,戎狄肆暴,轉眼已經過了五十多載,戎狄依舊暴虐,后繼者更兇,回首西望,感慨滿懷。得知您想親率三軍,開赴洛陽,蕩滌污穢,光復舊都,您真是太偉大了,如果沒有以身殉國的志向,誰能如此!
朝廷上下同心一致,遷都安排,錯綜復雜,千頭萬緒,都靠你的多謀深算了。
還有洛陽附近黃河、洛水等地,廢墟成行,需要經營治理的地方很多,開始營治時的肯定特別辛苦,一定會導致你心力勞累。你就能者多勞吧,整好了告訴我們,咱們遷都!”桓溫一看,拉倒吧,我就是嚇唬嚇唬你們,遷都的事情果然沒有實行。
晉末風云錄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