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有人手里拿著銅錢準備換水,便沒有再多問。
這一路過來,犯人身上都自備了碗筷,但凡出銅錢的,婦人就給他們打上一碗滿的,還說了不夠可以再添,要是沒錢的,她也給給他們舀上一點。本來她給的就是晾過的井水,不值幾個錢。不過這也是用麻繩綁著的犯人才有的待遇,那些連木枷都不能解的,她就是給他們水,他們也沒法喝。
秦氏摸出一個銅錢來,換了滿滿三碗水,還把她路上買的兩個水葫蘆給灌滿了。她看這水比她們上回在驛站里喝的水都清,不多灌點可惜了。沒料到有一天會為了一個銅錢的水計較起來,她暗暗嘆氣,把水遞給朱應勤。
離京那日,她的兄長前來送她,除了幫她打點一二,還給了她一包銀錢,為了讓她花用方便,里面裝著許多銅錢。她還沒見過這么散碎的銅錢,以前下人端過給她都是被紅繩穿好成串的錢。一想到父兄為她想得這般細,她卻以后不能再與他們相見,不由淚如雨下。
兩個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的境遇,當時見舅舅來了,還問舅舅是不是要接他們回家?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們都沉默了下來。
朱應勤接過她遞來的水,緩緩喝了一口。略顯溫熱的水并不能解了他身上的暑氣,他望著漫漫前路,喝水的動作停了下來。
道路的四周本是田野,也不知是沒人種還是受了災,田里的莊稼稀稀拉拉的,青黃相差。朱應勤也不知他們種的是什么,也不知這樣的種法能不能給主家帶來溫飽。
“娘,那邊有個蟲子。”秦氏六歲的女兒指著邊上的草叢說道。
比她長兩歲的哥哥朱高博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正好看到一只拇指粗的蟲子在那里啃食野草。路上他們看到不少這樣的蟲子,差役們說這是蝗蟲,看到最好打死,可是朱高博到現在也沒敢動手打蟲子。他轉頭朝朱應勤看了一眼,見他并沒有聽到,也不敢出聲提醒。
他已經八歲了,在學堂里讀了幾年書,多少知道一些事。朱家犯了罪被流放,外祖家沒有辦法,二叔家不見人,父親又在獄中受了傷變得不愛理人,他近來都不敢跟父親說話。
“別大驚小怪的。”秦氏對女兒嗔怪說道。
這孩子本就是個活潑的性子,在牢里關了一場后變得有些安靜,秦氏還為此憂心過,想不到趕了幾天路后,她又變回來了。
秦氏的女兒出生在雪夜,小名叫雪兒,生得白白胖胖很是招人喜歡。可惜在經歷了這一場事,原本白白胖胖的她已經變得黑黑瘦瘦,穿著沾著塵土的粗布衣服,容貌也不再整潔。秦氏一開始倒想為她整理一番,后來見有人婦人故意把臉弄臟,索性就不弄了。
雪兒以前就不愛洗臉,每次要洗臉前她都會躲起來,讓下人好好哄著才肯出來。如今沒有人再來管她了,她別提有多高興。唯一讓她抱怨的就是每天都要走路。她不喜歡走路,別看她五歲了,以往在家里都是下人抱著她走。
流放開頭那幾天,她走了一段就跟不上了,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可是父親在獄中受得傷還沒有好,又戴著枷鎖沒法顧著他,祖母又病怏怏的,自己都走不動也沒力氣顧著她,只有母親勉強能跟上隊伍。可是秦氏自己也是個沒走過遠路的,還得照顧母親夫君,哪里還能抱她。雪兒哭鬧了幾次,見沒什么用,最后只能自己走。
走了半個月,她的力氣上來了,人也變得黑瘦。以前在府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會讓下人抱她過去,現在她會自己跑過去,秦氏常一個錯眼就見她跟著蟲子跑得老遠,很是為她心累。相比之下兒子朱高博就讓她省心多了。
朱高博在流放之初每天也累得慌,可是他還知道扶著祖母一些,讓秦氏騰出手來照顧朱應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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