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了一個時辰,那個異域打扮的客人似乎還沒有休息的打算。他驚人的飯量和駭人的酒量讓旁觀了全程的曉風與唐若風瞠目結舌。他們不想議論,可還是按捺不住震驚之意。
“西域的人都是這樣的嗎?”曉風記得唐若風去西域游玩過,學得一口流利的方言,自己這蹩腳的兩句還都是早些年跟他學的,“還是說這些年他們的風俗改了?”
“應該都不是吧?”無論是關外還是西域,是邊疆還是扶桑,唐若風見過的人里面,就沒有一個和此人一樣的,就算風俗會改,也不會改得這么快這么夸張。
“要不要跟姑姑知會一聲?我怕他再這么喝下去胃會受不了的。”
“再等等,你看他出了很多汗,而且一點醉意沒有,他一直喝到天亮應該都不會有事。”
“你的意思是,喝進去的酒都變成汗流出來了?”
“嗯。”
“好深厚的內功,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曉風略帶感嘆的疑惑,無關敵友的界線,純粹是出于好奇。她過去的人生閱歷只比空白的宣紙多幾道線條,蒼茫萬物,她沒領略的風景,沒接觸結識的人,沒經歷感悟的事,不計其數。
她對外面的了解,一部分來自風天揚的描述,一部分來自與唐若風每年一聚首的傾談,他看著她練功,他給她描繪外面的世界。
“他的衣著打扮還有異于常人的長相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是誰?”
“此人并非我親眼所見,是早年在西域游覽的時候聽旁人提起的,人稱千面郎君。”
“這名字聽上去倒像是個厲害角色。”
“據說他可以易容成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手法精絕,無人能比。”
唐若風的記憶也很模糊,當時的他因為講故事的人說得實在是過于夸張和玄幻,所以他沒怎么放在心上,想不到今日親眼所見,這世上真的有半男半女的人存在,這才讓他稍稍記起了一點,而那個故事的可信度因此高了一些。
他們說到一半,身后喝光最后一滴酒的人終于開口說話了。
“兄臺過譽了,小人我不過就是個面具販子,擔不起天下第一的謬贊。”
他的聲音變了,變得和唐若風一模一樣。
回過頭,他看見的是一張冰冷的黑色面具,一瞬間的驚訝和同情從他眼睛里閃過,他竟然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了同情。
“兄臺若是需要,小人我可以送你一張,保證貌若潘安,舉世無雙。”
換回鶯啼般清亮的女聲,說起話來嬌柔嫵媚,只聽聲音就足以令無數男人為之傾倒,露出異樣的神情。然而,唐若風絲毫不為所動,放下筆的動作不拖泥帶水,從柜臺走出,單手指路,氣息平穩,說出來的每個字皆是彬彬有禮。
“多謝郎君好意,夜已深,還是早些歇息吧。”
千面郎君卻不讓他引路,特意選中曉風:“有勞這位姑娘陪我上去。”
唐若風放心不下,言語間有了些局促的意味:“男女有別,恐怕不妥。”
千面郎君頓時就明白了他們的關系,放肆大笑起來:“你是第一個把我視作男人的人,而她是第一個不帶異色目光看我的人。你們……不錯。”
話音剛落,他突然抓住曉風右邊的衣袖,一只手像白蛇似的溜了進去,一口咬住她手臂斷口處。
手法之快,令曉風防不勝防,她的身體抖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復如初。
唐若風的扇子點在他的手臂,嚴厲質問:“你要干什么?”
曉風一動不動,輕輕托住唐若風的手腕將他的扇子緩緩移開:“我沒事。”
千面郎君光滑陰冷的指尖在傷處摸索了幾下,沒多久就撤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