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不知在何時就停歇了,天還是昏黑的,阿蘅自夢中醒來后,就再也睡不著了,不遠處燭火的光透過帷帳灑落進來,朦朧中自帶溫情。
然而,阿蘅對燭火的光并不是很喜歡。
也說不上討厭,畢竟因著眼前淺淺的光照亮了滿室的黑暗,也給了她一個冷靜的思索的機會。
夢中的片段并非阿蘅在病中見過的那些,它更像是衍生出來的東西。如同猜謎時,得到一個非常顯眼的提示,于是順理成章的將所有已知的線索都鏈接在一起,從而得到完整的謎底。只是阿蘅并不知曉,夢中是真實會發生的事情,亦或是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而在夢里給娘親喂藥的嬤嬤,正是阿蘅在入睡前糾結不已的孫嬤嬤。
在夢里,紅衣的姑娘滿心滿眼都是昏睡中的爹娘,壓根就不曾將視線分給過一邊的喂藥嬤嬤,故而她什么也沒有發現。反倒是跟隨在她身后的溫檸,因為身高的緣故,看不見被擋住的娘親,卻恰好看見了藥碗上的那一抹不一樣的白。他也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分享給了紅衣姑娘,可惜的是,他的話并沒有得到該有的重視。
阿蘅作為旁觀者,從外人的角度親眼看過了整段的夢境,那些被溫如故忽視掉的細節,在阿蘅的腦海中歷歷在目,連忘掉都做不到。
熬煮出來的藥分明是黑乎乎的一碗,怎么可能會在碗沿上多出一抹純白!
如同昨夜談話中所說,孫嬤嬤本就是個有野心的人,在爹娘病中,失去往日的威嚴之時,她確實很有可能賣主求榮的。
確實是這樣吧!
阿蘅在心中暗暗的想著,卻怎么也下定不了決心,去真的對孫嬤嬤一家做些什么。
她的心底還有個小小的聲音,倘若,倘若孫嬤嬤并沒有背叛娘親呢?
要知道孫嬤嬤是娘親從外祖家帶來的老人,是自小服侍娘親長大的人,她或許會因為逐漸老去,而生出原本不曾表現出來的野心,可她應當并不會真正的去傷害娘親吧!
也只有在這種并不清楚前因后果,卻又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阿蘅才迫切的希望自己就是夢中人,清楚的了解夢中的每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此一來,她才有信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而不是選定一個答案之后,心中又始終在擔心做錯。因為她自己知道,選錯要付出的代價,并不是她現在能夠承受的。
時間總是過去的飛快,阿蘅還不曾想好到底應該如何選擇,天邊就已經泛白。
她起身喊人“青葉?”
今天值夜的是常嬤嬤,她先前雖是出門去了,心里仍舊是擔心著阿蘅,左思右想之下便替了青葉留在了耳房里。夜里她曾聽見阿蘅翻來覆去的聲音,想來姑娘是沒有睡好的,她本來還想著今日就容姑娘多睡一會兒,等再過些時候再來喚姑娘。
沒成想阿蘅今日醒的也很早。
清晨還很安靜,常嬤嬤高聲回應著阿蘅,三兩下就用銅盆打好了水。耳房的熱水是用爐子一直在燒著的,為的就是主子能隨時有熱水用。常嬤嬤倒了小半盆的熱水,又摻和了些冷水,讓銅盆里的水溫保持在合適的溫度上,既不燙手,也不會太涼。
她伺候著阿蘅洗漱,在給阿蘅挑衣服時,常嬤嬤先拿了套淡青色繡竹葉紋的襖裙,那是阿蘅平日里留在院子里不出門時,慣常會穿的衣服。阿蘅看了眼衣服,說“嬤嬤換一件吧,爹爹今日沐休,我想要去給爹爹請安。”
常嬤嬤心中一動,姑娘這是已經想好要如何做了么?她暗暗琢磨著阿蘅的臉色,卻發現小姑娘如今越發的高深莫測,單從臉上已經看不出她心中是如何作想的了。她雖是好奇了些,卻沒打算追根問底,姑娘總算有些城府了,便已經足夠了,旁的事情大可以慢慢來。
畢竟誰都知道,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