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微揚起頭,慢慢與他的視線齊平。
她展顏一笑,“我曾告訴過李廷尉,他的手是用來執(zhí)板笏而非殺人之用。荊軻救過我的性命,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李賢停在半空的手,回到了身側,叮囑道:“燕丹之事,你莫太憂心。”
“嗯。”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李賢背過身,許梔想起還有個東西沒有給他。
“我還有個東西沒給你。”
他回過頭,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很小的玄瓶。
“我之前在你府上看見一只波斯貓,它當時舔舐了地上的酒,蜷在角落,似乎狀況不好,你把這個給它吧。”
“這藥?”
“是我找夏醫(yī)官拿的。”許梔說著,想起他與張良二人都對這配方緘口,嘆息地道:“可惜我尋問了多次,夏醫(yī)官說他對具體方子也不清楚,更別說傳授于我了。”
“夏無且雖然醫(yī)術高超,但并非專研藥方。你若在藥方上有感興趣的可以和我聊一聊。”
“對噢,我都忘了,你曾說過你會醫(yī)術,我想你醫(yī)術定然不差。”
“只是略懂一二罷了。”李賢道。
許梔在想從人身上學技能的時候,腦子就很靈光,也很會說話。
古人嘛,越謙虛越說明有真東西。
“既然你不嫌我反應慢,那就這樣說定了。若到時候我能自由出入王宮,我找不到夏無且,便要多來叨擾你。”
許梔說話間,眼睛一直看著李賢,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么回事,她說話時,略微仰視的目光中帶上了天然的仰慕。
在這一瞬間,他很想獨占這種像是琉璃的光影。
他甚至覺得自己將張良架于師者的位置,好像不怎么正確了。
“除了醫(yī)術,你若還有想了解的,我亦可以教你。”
“可惜現(xiàn)在大多數(shù)時間,我得跟著張良讀書。他現(xiàn)在是我的課業(yè)老師,具體學什么,還是他說了算。”
“你感興趣武功書法還是典章刑律?”
李賢流利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愣了。
就差拿個大喇叭喊:張良不會武功,張良寫秦篆寫得不好,張良不熟悉秦國,張良不會的,我可以。
只見許梔睜著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個神情讓他很容易忘記剛才的言談,好像真是單純至極的少女。
他微咳一聲,刻意掩飾道:“你若想盡快切身體悟,可先從諸國典章律法入手。不必去聽那么多儒家之言。”
許梔那里見過李賢這幅樣子。
疏離克制的眼睛閃躲得不敢與她對視,無措地長呼一氣,好像戲本子上所寫那種怦然悸動。
若不知道李賢是重生,不知道他手段高明,擅長做局,她還真會被這種少年心性給騙到。
她小鹿亂撞的心在當日在韓國路上被射中的那一箭,在看見荊軻被故意帶到她面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許梔瞇起眼睛,微笑著,“知道了。不過,你啊,有時候就是追得太深。追太深,容易累。我覺得吧,有些事情只有先去做了才知道結局。”
說著,她把方才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朵梅花和那個小藥瓶子,塞回了他的手中。
“拿著。那只波斯貓等著你回去。荊軻也等著你去找他。”
李賢接的同時就明白了這瓶子里的劑量哪里是救貓所用,她是在來見他的時候就打算好了,如果荊軻不配合,干脆讓他用藥使他昏睡作假死之狀。
她倒是毫無保留。
屏息這樣的藥物,幾十年間才能煉制少量。
當日他隱匿身份把東西給了夏無且,用了一半在李斯和韓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