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做了世子的人了,主意大了,終身大事也能自己做主了!”
斜暉脈脈,掛著安國公府徽記銅鈴的馬車轆轆行駛在長街之上,謝氏飽含怒氣的聲音自里面飄出,消散在街邊樓子及攤販的叫賣吆喝聲中。
馬車內(nèi),謝氏看著對面垂首聽訓(xùn)的自家兒子,只覺在集福宮中積攢了一日的怒火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柳眉倒豎,一掌拍在了馬車中間的小幾上,“我同你父親都是從那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你父親辛苦爬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就是為了你們這一輩不再受制于人。”
“可如今不過一個岑珠,便叫你亂了陣腳,急急求了圣旨,賠上你二人一生,你自己糊涂倒也罷了,可曾問過惜惜的心意?”
“你一紙圣旨求下來,看似是救她出了水火,解了燃眉之急,但你二人性子迥異,之前還多有齟齬,天長日久,必有爭吵。”
“如今我同你父親還在,自然還鬧不起來,可等我們百年之后,她一介孤女無依無靠,你二人嫌隙漸深,每每爭執(zhí)必要提到今日你求旨救她之事,你居高臨上,她忍辱負(fù)重,夫妻情誼全無卻還要因一紙圣旨不可分離,你當(dāng)真想如此過一生嗎?”
謝氏越說越氣,面上全是痛心疾首之色,呼吸也因此急促了幾分,林惜趕緊替她端水遞茶,撫胸拍背,溫聲勸慰道:“姨母息怒,莫要傷了身子,表哥今日也全是一番好意,那岑貴妃蠻橫狠毒,若是表哥沒有求來圣旨,想必我們今日必然不能這般全身而退,至于婚約,表哥朗朗君子,我亦是傾慕不已,并不覺得委屈。”
謝氏只當(dāng)林惜是為了寬慰她才這樣說,賀蘭庭性子高傲,之前又三番兩次找林惜爭吵,如今更是不顧她的意愿求來了賜婚圣旨,雖是為了救她,但兩人并無情誼,想來她心里也不好受,謝氏登時心里更是對林惜更添了幾分憐惜。
“惜惜你不知道,這夫妻過日子,最怕的便是問心有愧,委曲求全,你二人本可各自安好,如今卻因這一紙圣旨強(qiáng)行綁到一塊兒,如今年輕看不出來,天長日久他難免有仕途不順、時運(yùn)不佳的日子,到時他張口閉口便是‘當(dāng)年若不是為了你,我當(dāng)怎樣怎樣……’說這最傷情分的話,你又待如何,還不是只能苦苦煎熬。”
林惜心中一熱,莫說是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就是在她那個宣揚(yáng)男女平等的時代,也常有謝氏說的這種情況出現(xiàn)。
林惜知曉謝氏當(dāng)真是待她如親女,才會同她說這些,不由得輕輕將頭靠在了謝氏肩頭,呼吸著她身上獨(dú)屬于母親的味道,聲音溫柔如水,“我知曉姨母拳拳之心,但我確與表哥心意相通,您說的那些也定然不會出現(xiàn)的。”
也不知謝氏是不是真的信了,但她的情緒卻終于是平靜了不少,不再指著賀蘭庭罵,卻也不愿看他,待得馬車停了便自顧掀了車簾,想要拉了林惜下車。
“姨母你先進(jìn)去吧,今日勞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同您說話。”林惜輕輕搖頭,委婉拒絕了謝氏。
謝氏看出了兩人有話要說,這才將目光又重新投向了賀蘭庭,哼了一聲,又柔聲囑咐林惜道:“那我便進(jìn)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林惜乖巧點(diǎn)頭,目送謝氏進(jìn)了國公府后,才對著車夫道、“瞿叔,我突然想起昨日答應(yīng)了老祖宗要替她買春雨樓的糕點(diǎn),勞煩您再送我去一趟吧,我記得豐哥兒也喜歡那里的桂花酪,一會兒也給他買上一份。”
豐哥兒是瞿叔的孫子,七八歲的年紀(jì),正是嘴饞的時候,最喜歡那春雨樓的點(diǎn)心,可那春雨樓東西賣得貴,隨隨便便一道最簡單的豌豆黃都要二錢銀子,瞿叔也只能一兩個月替他買上一回,本來趕車就是他分內(nèi)的活計,如今林惜還愿賞他一份點(diǎn)心,哪里有不應(yīng)承的,忙道了聲好嘞,便又重新催動了馬車。
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