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才朋璽已經岔開了,他卻不知怎么想的,又繞了回來。余耀暗忖,此人表面溫和有禮,其實心思多得很。
譚心定從余耀認定藍皮唐八棱,到才朋璽說余耀眼力極高,對余耀是一步步高看了沒錯。但譚心定對自己在書畫上的眼力極為自負,而且耳聰目明,善于捕捉細節。
余耀的點評,并不是眼力不夠不敢深入,也不是面對不熟之人的敷衍,而是應該暗藏了什么話鋒!也就是說,這幅手卷上,應該有所有人沒看出來、而余耀卻看出來的地方!
但,譚心定又不太相信,三大高手都看不出來,你卻能?
復雜的心理之下,他終于忍不住追出了這一句。
余耀淡然一笑,“沒什么,我眼力有限,有一點沒想明白罷了。”
尹寶榮和譚心定不怎么驚訝,才朋璽卻暗暗吃驚,余耀說沒想明白,怕是所有人都不會明白!
譚心定起的話頭,此時接了,“余先生過謙了。不過,我的眼力雖然也有限,但是尹老板和才老在,想必能指點迷津。”
才朋璽連忙擺手,“我是萬萬指點不了的。”
尹寶榮本來還想接個話,說大家參詳一下,一看才朋璽這樣,便又咽了回去,只是笑著看向余耀。
余耀倒是接著就說了,“很奇怪,《石渠寶笈》中,為什么沒有著錄此畫?”
《石渠寶笈》是乾隆嘉慶兩朝的書畫著錄文獻,著錄的內容,就是清宮內府的歷代書畫這一大類的藏品。一共三編,初編成書于乾隆十年;續編成書于乾隆五十八年;三編成書于嘉慶二十一年。
一共著錄了八千件左右的書畫作品。
《石渠寶笈》原抄本現存兩套,一套在故宮博物院,一套在臺島。
現在也有出版,而且是精編配圖版,一套四十卷;不便宜,定價六萬,一般的愛好者怕是不會舍得買。
不過,即便看過一兩遍《石渠寶笈》,這么多書畫藏品,也不太可能記得這么細。他們四個都不可能,包括余耀。
但余耀一說沒有被收錄到《石渠寶笈》中,其他三人均無異議。
因為從這幅畫上就能看出來。
《石渠寶笈》的著錄,有嚴格的體例,特別是朱印。這手卷上,沒有“石渠寶笈”,或者“石渠定鑒”、“寶笈重編”,或者“寶笈三編”。那就是沒有在《石渠寶笈》初編、續編、三編的任何一次編纂中被著錄。
但是,這幅畫,卻落上了“乾隆預覽之寶”、“乾隆鑒賞”、“嘉慶御覽之寶”、“宜子孫”這幾個典型朱印,帶這幾個朱印的清宮內府藏畫,沒有不被著錄進《石渠寶笈》的。
其實這個問題,他們都知道。但因為手卷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就有點兒自動把這個問題給過濾了的意思。
從常理上來想,《石渠寶笈》畢竟是人編纂著錄的,這個過程中,不太可能百分之百沒有疏漏。只要手卷畫作本身沒有問題,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疏忽遺漏了。
實際上,石渠寶笈的著錄,也確實出過疏漏。
比如著名的清初四僧弘仁、髡殘、八大山人、石濤,都堪稱畫壇大家,但是在編纂《石渠寶笈》時,規定是不能將他們的作品著錄進去的。因為他們四個,不是明代皇室后裔,就是連帶反清復明的。
可最后,因為名字搞錯或是編纂者的大意,還是有四僧的三幅作品被收進去了。
余耀說完之后,譚心定沉吟道,“你說的,我也知道,但這手卷各方面都沒問題,所以沒有細想。”
尹寶榮微微點頭,“偶發疏漏,也不是沒可能。”
余耀卻道,“從乾隆到嘉慶,都有用印,乾隆還御題了詩文。而且,這幅畫上還有溥儀的‘宣統御覽之寶’,也就是說,一直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