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刺客最后離開的地方游弋片刻,他看著抓著自己手的杜若,似笑非笑:“刺客跑了,你現在還害怕嗎?”
杜若抓著他的手更緊了,神色微變:“公子,我錯了。”
漆眠風笑容更大了些:“你錯哪里了?”
“我不應該阻止公子抓刺客,”她說,神色還帶著后怕:“可我是因為擔心你。”
在幾人的目光中,她仰著頭,神色認真:“那兩個人我認識。我家住在鳴幽山腳下。”
眾人皆是一驚,大家都知道,那是魔教座下的管轄之地,風氣剽悍,她住在那里,狀況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聽杜若繼續道:
“鳴幽山的很多店都得交保護費,那是我還小,反抗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收走那些血汗錢。”
漆眠風細細打量著她的神色,發現她說的是實話話,有些驚訝。
當然,不論她說的是否是實話,他都沒打算追究。若他真的有心要追究,那剛才的刺客便跑不了。
漆眠風點點頭,抬起那只被她抓住的手。掌心交握,卻不是肉貼肉的觸感,反而手心出現富有顆粒感的灰土質感。
杜若之前被書蹭上的灰,此時也已經抹在了漆眠風手上。
他臉上的表情風雨欲來,殺意十足:“那你的意思是,公子我要憐愛你,不能因你蹭了我一手灰而遷怒?”
杜若松開手,咳了一聲:“我若說可以這么解釋......”
漆眠風抬頭喊人:“主管。”
杜若當下心如擂鼓,出聲道:“當然不是,公子罰的對。”
主管也發現了他的刻意回避,忍不住出聲:“公子,此人的行為與表述又幾處不符,依屬下之見。”
他話沒說完,杜若大著膽子,一邊觀察漆眠風的臉色,出聲辯解:“我就是害怕,你覺得不行,公子覺得可以便好。”
說著,兩人的目光齊齊轉向漆眠風,見漆眠風微微頷首,竟然認同了。
這樣的認同,杜若平日里是不在意的,畢竟她長得好看,武功又高,認同她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此時,當他逆風走來時,她恍然察覺其中的珍貴,忍不住驕傲的抬了抬下巴。
主管無奈,只好退下。
漆眠風便繼續道:“我來找一封信,主管處理事務一向迅速,父親送來的信大概過目,應當知道我要的是哪一封。”
主管當然知道,此時微微猶豫:“杜姑娘的那封信,魔教的人也想來拿,屬下覺得,這封信怕是有古怪。”
漆眠風聽完,伸出手命令道:“拿過來。”
不只管家,杜若也是一愣。她從小就擅長適應環境,在漆眠風的治下,自然不會傻得徹底惹惱他。平時的反抗,有原因是自己不爽,更多的,是知道他不會真的惱了。
但她還這么不知道,他竟然會這么包容自己。
這么想著,對他的印象霎時好了不少。
主管心中同時在疑惑于他莫名的寬容,杜若拿了信,心滿意足的離開后。
主管忍不住開口發問:“公子,您剛才為何?”
彼時,漆眠風站在瑟瑟秋風中,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眸蒙上一層幻想的霧氣,讓人看不清,他忽然道:“若無法成為風,能豢養其中的一縷風,也是不錯的。”
主管低頭不語。
漆眠風抬步往外走去,最后一聲若有似無的感慨,消弭在長風之中:
“你應該比我更明白,豢養一縷風的代價。”
主管怎會不明白,畢竟作為上一個企圖豢養風的人,莊主已經連同整個鏡湖山莊,付出了無可挽回的代價。
目送那月白身影消失,他緊緊攥起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