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瞼,與他對視片刻,道:“怨又如何呢?于事無補,妾身能做的不過是遵循冊封旨意上的‘恪遵婦道,恭順以事上,勤儉以持身,惇柔嘉之令儀,崇雍睦之懿德’①,盡平白享受這榮華富貴應有的職責罷了。”
朱瞻基看出她說這些不過是場面話,嘆息道:“你還是不愿意和我說一句真心話。”他看向胡善祥,道:“朕最厭惡的便是你這副從不說一句真心話的樣子。”
胡善祥沉默良久,朱瞻基本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正要起身,胡善祥卻側對著他坐下,望著屋內掛著的那副“持躬淑慎”的大字,反問道:“陛下心中難道沒有怨嗎?”
朱瞻基側過頭看向她,只見胡善祥的手正緊緊摳著桌角,她輕聲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朱瞻基不由一怔,道:“你……”他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怒意,道:“既然如此,你入什么宮!你若是不入宮……”
胡善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陛下或許是忘了永樂十五年正月壬寅的事情……若是貴妃在這里,必然會明白妾身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的。”
朱瞻基愣了愣,這才依稀從往事中想起什么,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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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胡善祥初到應天準備受封太孫正妃,自然要先行拜見皇帝與太子、太子妃。按理說兩人理應見面,只是朱瞻基心中有氣,一開始并未出現,躲在東宮園內和彼時只能屈身為嬪的孫夢秋見面。
待到他慢條斯理地要見胡善祥的時候,胡善祥已經身體不適先行出宮了。
朱瞻基便對這位未來的太孫妃愈發沒有好感。
只是如今胡善祥開口,朱瞻基卻依稀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
那日還是太子妃的張太后和他說“胡家三娘去園子里轉了一圈便有些不適,興許是園中的花兒粉兒不對,之后讓人換一換吧”。
胡善祥輕聲道:“陛下心中的故人也好、發妻也罷,從來就不是妾身,即便妾身盡力想要補償,于陛下和貴妃而言,也不過是惺惺作態、虛情假意罷了,陛下又何必在妾身面前求真呢?”
朱瞻基既不愿繼續想下去,也不想在坤寧宮中呆下去,起身道:“貴妃這一胎若是皇子,將來必然要繼承大統。”
胡善祥面不改色,道:“只要陛下能讓煥煥與桐桐出宮、平安一生,妾身可以上表自請廢后,保全陛下和貴妃的聲名。”
她的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
朱瞻基冷笑一聲,道:“你想得倒是好,說是保全,可史書會如何說,朕難道不清楚嗎?”
“只要陛下答應我的請求,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朱瞻基冷冷開口道:“你能做什么?不過是個深宮婦人而已。”
胡善祥卻只是輕輕笑了一聲,她看向朱瞻基,道:“陛下說的是。”
朱瞻基與她對視良久,明明聽到她一如既往的恭順回答,卻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再也按捺不住怒氣,拂袖離去。
外面的宮人因著怒氣沖沖離去的皇帝跪倒一片,許久之后才有人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今日的晚膳……”
胡善祥一手扶著桌子,放緩了聲音道:“不必為陛下準備,也不必為我準備了。”
宮人大著膽子看向胡善祥,見她面色蒼白、搖搖欲墜,急忙對其他人道:“快去請太醫來為娘娘看診,再讓人給公主送信!”
朱瞻基原本想著去孫貴妃宮中,但想到朱友桐和朱含嘉兩個孩子也在,只能轉道去了吳妙素宮中,吳妙素原本在寫家書,聽到宮人稟報,急忙起身迎接朱瞻基。
朱瞻基瞥了一眼她桌上的紙,放緩聲音問道:“在給家中寫信?”
吳妙素讓人將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