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朱予煥想抓起朱瞻基的衣領,告訴他之后究竟會發生什么。
土木之變、奪門之變、江河日下、國將不國……
朱予煥望著廣袤無垠的土地,看著那些一無所知、低頭吃草的牛羊,忽然覺得自己和這些牛羊沒有分別,只是牛羊什么都不知道,而她知道一切卻又什么都不是。當初看到農具的興奮好像霎那間灰飛煙滅,朱予煥好像改變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沒有改變。
一直以來籠罩在自己頭頂的那片陰云第一次距離她這么近,朱予煥從捉摸不透的黑暗之中分明看到了滿滿的尸骨,猙獰地沖她伸出了手。
朱予煥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目光所及之處卻并沒有烏云,是塞外獨有的碧藍高遠,冷風拂過臉頰,她察覺到朱瞻基疑惑的目光,一如既往地開口道:“煥煥明白。”
自會州回轉,花了約莫四日,大軍駐扎在喜峰口內,朱瞻基派遣身邊的人注意防守,以防這批賊寇還有其他同伙未曾被驅逐。守關指揮早就得知御駕親臨,因此奏報關內有猛虎,多次害人性命,這點小事本是沒有上報的必要,指揮特意稟明無非是想找借口邀請朱瞻基親自前往。
朱瞻基得勝歸來,也不在意守關指揮這點小心思,便帶著一眾大臣圍觀,朱予煥自然也跟隨在側。
只見一只猛虎被人團團圍住,腳步略有急躁,原本柔順的皮毛早已經凌亂不堪,可見是被拘束過許久。察覺到有人前來,原本焦躁不安的猛虎立刻伏低了身體,琥珀一般的眼睛在眾人之間來回掃視。
眾人只當它要撲人,立刻警覺起來,可遲遲不見猛虎有動靜,便有人拍起了馬屁,道:“看來這大蟲也知道陛下天威之重,剛剛還敢咆哮,如今竟然安靜似貓。”
此言一出,群臣紛紛附和起來。
朱瞻基掃視著被圍困的老虎,見它的目光最終鎖定自己,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道:“這畜生是在找人撲殺。遇圍困之局,唯有擊敗酋首才能搏得一線生機。”
站在朱瞻基身側的朱予煥聞言一怔,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著那猛虎。
“原來如此。”
張輔生怕這位陛下玩心漸起出個一二,立刻示意周圍人要注意天子安危,王瑾會意,自然也默默擋在了朱瞻基身前。
只見老虎玻璃彈珠大小的眼睛來回掃視,卻發現沒法突破壯士合圍,不由焦躁咆哮起來。
所謂“龍困淺灘”大抵如此,這一聲虎嘯威嚴不大,卻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朱予煥看著它,突然有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對一旁的徐恭低聲道:“弓箭給我。”
徐恭應了一聲,剛要遞給朱予煥,朱瞻基已經率先接過弓箭,瞄準了不遠處的老虎,只一松手,那猛虎慘叫一聲,轟然倒地,眾人立刻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降服了老虎。
朱瞻基這才將朱予煥的弓交還徐恭,笑道:“這弓不錯,射虎也委屈了些,射人才合適。”
朱予煥看著那支屬于自己的羽箭直直地插在虎身上,內心卻因為朱瞻基的無心之言而豁然開朗。
人能射虎,那是因為虎是畜生。能否射人,要看射的是誰、被射的是誰。
張太后可以,她怎么不可以?
朱瞻基不知道朱予煥的內心想法,只是抬手拍拍女兒的肩膀,開玩笑道:“爹爹讓人把這虎扒皮抽筋,給你也做個虎頭抹額如何?”
朱予煥笑盈盈地開口道:“虎頭抹額用不上,不如給兩位弟弟做頂虎頭帽吧。”
朱予煥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自己曾經所在的世界,但她愿意相信這個世界是她的世界,更愿意相信自己。
既然她已經開始做了,便如逆水行舟,再無退路。
穿成堡宗他姐,一不小心拯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