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的炙熱感蔓延上來,宋離月心里一陣寒顫,忙舉步往那邊破舊的草棚子走去。
步履艱難地走進草棚子,里面漆黑一片,沒有生活的痕跡,宋離月松了一口氣。
這里雖然很破,可好歹還有個門扉。
沒有上鎖,她踉踉蹌蹌地走到最里面,順手掩好門扉。蒙在窗戶上的窗紙早就破爛,往屋子里灌著風。借著從窗戶里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宋離月大致打量了一下。
最里面靠墻的地方有一張破舊的桌子,墻角堆著一些干草和一些劣質的黑炭。
這應該是山腳下獵戶歇腳的地方,春季不打獵,所以閑置了下來,一般不會有人來。
對宋離月來說,這真的是絕好的地方。
趁著現在還有力氣,她把桌子立起來,桌腿靠著墻,然后扯過一旁的干草堆在里面。看著這個倉促間給自己尋覓的最后居所,宋離月也沒有多少傷心難過的意思。
這次復發提前半個多月,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且來勢比任何一次都還要兇險,沒有寒潭,沒有爹爹在一旁護著,她宋離月這次肯定是在劫難逃了。
倏地,又傳來炙熱灼燒的裂皮之感,宋離月感覺收斂心神。剛彎下腰,人還沒有鉆進去,她就看到自己垂在鬢旁的發絲飛快地變成了紅色!
身子一軟,眼前一片血紅,宋離月把自己摔進那干草堆里,忍受著蝕骨的疼痛。
這是第一次自己發作的時候,爹爹不在自己的身邊。
宋離月痛得昏昏沉沉,口中喃喃地喚著爹爹……
爹爹,我好痛啊!
爹爹……
沒有寒潭,沒有爹爹的藥,宋離月是第一次這樣硬撐著。全身如同置身火籠,到處都是肆虐的火,炙烤著她,皮膚疼痛難忍,就連血液似乎都好像要沸騰了一般。
這般痛苦,宋離月卻一聲都沒吭,并非她多么堅強,多么的會忍,而是,她根本沒有任何的力氣去呼痛。這份痛苦沒人會知道,明明如同置身火海,偏全身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連動一下手指頭沒有辦法,更何論去呼痛,去求救。
死命地咬著唇,直到一絲腥甜流入口中,宋離月才恢復一點意識。
爹爹,我快要去見你了。真是對不起啊,你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我才照顧不到一年,就要給照顧死了……
眼前晃過很多畫面,宋離月全都看得不太清楚,卻依稀聽到有細微的聲音在呼喊她的名字。
是誰啊?是誰在喊她啊……
是爹爹嗎?
不,不是爹爹的聲音,是一道很年輕的男子聲音。
是徐寧淵嗎?
他終于發現她失蹤了,找來了是嗎?
不要了,徐寧淵你不要來,我這個樣子會嚇到你的。
你要是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以后就不會再對我笑了,再不會溫溫柔柔地喊我離月了。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故意裝作看不懂,可我已經有了小徒弟,有了徐丞謹。你也有了妻兒,徐文澈那個小家伙那么乖巧,你是他的阿爹,我舍不得他傷心啊……
聲音漸漸遙遠,傳到耳中似乎不那么真切了,聽著更是飄渺,像是戲臺子上那綿長悠遠的唱腔,毫無道理地牽扯著人的心腸。
宋離月腦海中忽然閃過她和慕清光并肩趴在永樂公主家墻頭上的情形……
那個慕清光要是知道她宋離月這么悄無聲息,這么狼狽地死在一個破落的荒亂草棚里,肯定會穿得花紅柳綠去她的墳前看她,然后連喝三四壇的果子釀,繼而嚎啕大哭,哭到他身上那些花紅柳綠都落敗了,才回去……
還是,不要了吧……
如果可以,現在倒很是想和那個小別扭的徒弟見一面。可惜,現在他還在鳳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