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娘被人構陷,說是毒害了南越王的先王后,她懷有身孕,才逃過一死,終身被囚禁在冷宮之中。王宮本來就是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更何況是冷宮,阿娘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加上一直被苛待,不足月就生下了我……”
那段時光很是昏暗,可慕邑說起來卻沒有多少憤恨和怨懟,眉宇之間,還染著幾分溫柔和暖意。
“我阿娘人很聰明,她教我識字讀書。她沒入宮之前,就是一個小小的世家女子,雖弱不經風,但心思奇巧,蕙質蘭心。冷宮沒有紙筆書籍,她就口頭背給我聽,拆下破舊衣服的線頭做成一支筆,沾水教我寫字。”
聽著慕邑的話,宋離月慢慢勾勒出一個衣衫破舊襤褸卻眉清目秀,氣度清貴的女子。
逆境之中,還不忘教育自己的孩子,肯定是個不論遭受怎樣艱辛,仍舊挺直腰桿做人的奇女子。或者說,那時的她對未來肯定還是有所期翼的。
宋離月看著身側一身華貴衣衫長袍的男子,暗暗想著。
慕邑現在所爭取的一切,到底是他想對自己年少時的補償,還是被幼年時的陰影所籠罩,不顧一切的爭奪,只為護住自己,護住自己已經得到的,不想失去……
宋離月安靜地聽著,忽問道,“那你的阿爹呢?他為什么不接你出去?即使你阿娘犯了大錯,可你沒有錯,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不會棄你不顧……”
慕邑回想著以前,語氣平淡無波,“伺候我們的人,瞞住了我出生的消息,我阿爹對此一無所知,再說,我也不想離開我阿娘。”
他瞇著眼睛看著陽光照耀之處,那里有細小的灰塵在歡快的跳動著,他繼續說道,“……我知道要是我離開了,我阿娘一天都活不下去。那幾年,她一直都是在硬撐著的。”
宋離月完全可以想象出來。
能被選入宮中的為嬪為妃的,又豈會是一般的平庸女子。
就憑逆境之中受盡苦楚和凌辱,仍舊挺直脊背這種行為,就可以探知慕邑這位早逝的阿娘是個風霜傲骨之人。
“我長到三四歲記事的時候,那個守門的內監仍舊克扣我們的吃穿用度。尤其是飯食,我漸漸長大,他們仍舊只送一個人的飯菜過來,盡管是一些殘羹冷炙,阿娘都盡量先挑給我吃,待我吃飽了,她才吃……”慕邑目光怔愣地說著,聲音緩緩,“我有次親眼見到守門的內監把飯倒掉小半喂了一只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野貓,我氣不過,就和他吵,那人直接把飯全部倒掉,我和阿娘餓了整整一天,阿娘她也哭了一天……”
宋離月聽得心里很難受,卻不想說一句安慰的話。
慕邑他……已經不需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