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慶豐街刺殺案發生之后,京軍的日子變得十分煎熬。
出現在刺殺現場的制式弓弩來源已經查明,但是由右相薛南亭親自主持的調查仍未結束,而且從中書流傳出來的消息來看,右相下一步會繼續抽調能臣干吏,對京軍中上層將官進行更加詳細的審查。
一時間,京軍內部的氛圍變得極其緊張,仿佛一鍋已經滾沸的熱油,只需要一點火星便能炸開。
對于驍勇大營行軍主帥、崇山侯胡海來說,這場風波無關緊要,畢竟他先前賦閑在家,京軍的爛事跟他沒什么關系,朝廷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他頭上。
然而那些追隨胡海多年的親兵隱隱察覺,將主的心情似乎頗為沉重。
按照天子的安排,驍勇大營負責鎮守京畿地區的北部,從京城西邊的廬陵道到北邊的小城折柳之間,轄地較為廣闊。
帥府節堂,年近六旬依然身強體壯的胡海坐姿雄闊,一雙濃眉之下眼如鷹隼,直勾勾地望著西面墻上懸掛著的京畿地形圖。
不多時,一名親兵快步入內,即便此刻堂內沒有旁人,他依然小心翼翼地低聲道:“侯爺,那人來了?!?
胡海眼中精光一閃,旋即起身向后堂走去。
來到一間守衛森嚴的暗室,胡海揮手讓貼身親兵退出去,大咧咧地坐北邊的太師椅上,望著對面的中年男子,嘖嘖稱奇道:“想不到要勞動你親自出面?!?
來人名叫郭紹先,乃是當朝樞密使郭從義的堂兄,兩人歲在同年,僅有月份之差。
相較于樞密使的堂兄,郭紹先另外一個身份更加重要,那便是德安郭氏的現任家主。
郭紹先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道:“侯爺的地位舉足輕重,既然已經談到正經關節,晚輩自然應該親自前來?!?
這句話讓胡海很受用,順勢感慨道:“老夫和樞密大人的交情擺在那里,即便他派一個心腹長隨來此,老夫也不會心生介懷。說起來,當初年輕的時候承他數次相助,老夫才能僥幸升為京軍指揮使。前些年李景達和他背后的狗賊們陰謀陷害,若非樞密大人出手相助,老夫的下場恐怕就不止是辭官歸府那么簡單?!?
郭紹先奉承道:“侯爺光風霽月性情剛直,自然不像那群卑鄙小人一般精于算計,偶爾失算亦是情有可原?!?
胡海笑道:“這話老夫愛聽,不過你來一趟不容易,咱們還是說正題吧。”
郭紹先頷首道:“理當如此。”
胡海抬手輕輕敲著桌面,不容置疑地說道:“我既然已經答應了樞密大人便不會出爾反爾,但是我還有兩個條件?!?
“請侯爺示下。”
“其一,我對驍勇大營如今的將官不太滿意。事成之后,我會呈上一份新的將領名單,樞密院需要幫我敲定此事。當然,我不會將所有將官全部換掉,頂多只換四成,以免營中鬧得不像樣子,另外我也會照顧到其他家的利益?!?
“沒有問題?!?
“其二,老胡家窮了很多年,就算老夫在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日子也過得十分窘迫,偏偏咱們那位陛下太過吝嗇,這么多年只是給個三瓜兩棗,以致老夫的孫子連個媳婦都娶不起?!?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胡海緊緊盯著郭紹先的雙眼。
所謂娶不起媳婦自然是夸大其詞,但是京中很多武勛府邸囊中羞澀也是事實,尤其是像胡海這種出身貧寒沒有根基、大半輩子都在軍中打拼的粗人。
相反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隨手便能拿出幾萬兩銀子。
坊間閑漢口中的江南九大家,錦麟李氏當仁不讓排名首位,緊隨其后的便是德安郭氏。
郭家的產業和田地不計其數,單論富庶程度只是稍遜李家一籌。
迎著胡海炯炯有神的目光,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