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伯神色戚戚,仿佛回憶中的慘烈過往,皆在眼前。
安爍的手指摩挲著掌心,抬首望著窗外,眼中盡是凄涼。
一個身影在窗外蕭瑟的秋風中凌亂,阿木敏捷地拔出匕首,正要射出去時,尚賢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她不是刺客!”尚賢說完,在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縱身躍出窗外。
阿木驚愕地跟著跳出窗外,安爍看看淚眼婆娑的瑯伯,想著讓他一人靜一靜,便起身淡定地推門而出。
白婆婆躲在尚賢身后,瑟瑟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方才偷聽到關于月靈族滅族的凄慘過往,心中憤恨而哀傷。
“尚賢,這個老婆子竟然偷聽,如此沒規沒矩,怎能留在將軍身邊?”阿木瞥一眼走到他身邊的安爍,忿忿地等待安爍來“主持公道”。
安爍并未動怒,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抬起頭,走上前來!”
阿木莫名向后退了兩步,恍惚間覺得眼前這個老嫗似曾相識,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王爺,將軍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容不得半點差池,他身邊怎能留一個來歷不明、探聽主人秘辛的人,必須斬殺以絕后患。”阿木穩了穩心神,堅定地說道。
尚賢是個比阿木更忠心且狠心的人,只要是威脅到將軍安全的事,他絕不會去觸碰。只要是威脅到將軍安全的人,絕活不過第二日。
尚賢身體僵直地挪到白婆婆身前,將她護在身后,昂著頭,面色冷峻,一副誓死抗爭的姿態。
“王爺,此人是屬下帶來的,未向她道明這里的規矩,是屬下失職,王爺要殺要剮,屬下絕無怨言。還請饒恕她,她是王妃冒著性命危險救下的人,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傷到將軍……”尚賢單膝跪地,拱手領罪,身子卻挺得筆直。
“王爺,將軍是云姐姐最愛……戴的人,若她在天之靈,知道將軍身邊有這樣一個威脅存在,定不會……”
阿木因為經歷了周卿顏受重傷的慘烈現場,像是一夜間突然變了心性,心硬如鐵、毫不留情,就算是叮咬周卿顏未遂的蚊子,他也非要找出來碎尸萬段。
更何況是一個“心術不正”的人,雖然是個老嫗,但在阿木面前,只有兩種人,不會傷害周卿顏的人和有可能傷害周卿顏的人。
很顯然,那個老嫗屬于后者。
“讓她走吧,離開這里!”安爍雙手背在身后,面色變得異常清冷。
也許是該做個了斷,與云攸相關的一切都要割舍掉,即使是云攸救回來的人。如若白婆婆在周卿顏身邊,那將是他傷口上的一把鹽,時時喚醒他的痛。
尚賢雙膝跪地,埋首不語。
白婆婆搖搖晃晃走出院門,被門檻絆了一下,重重撲倒在地。她笨拙地翻了幾下,卻怎么也起不來。
尚賢聽到動靜,猛地沖向門外,小心翼翼地抱起白婆婆,像是抱著一個襁褓嬰兒,生怕弄疼了她。
他緩緩轉身面向阿木和安爍,抿抿嘴唇,眼神里盡是訣別的不舍。
尚賢的背影在阿木眼中漸漸模糊,直到快消失的那一刻,阿木終于沒忍住跑出門外,在昏暗的暮色中大喊:“尚賢,你走了就別再回來。”
阿木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恨恨地跺腳,原地轉了兩圈后,眩暈令他徹底崩潰,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
他朝著尚賢離開的方向奔跑,一邊跑一邊呼喊:“你別走,你走了我一個人睡覺怕黑,你走了我找誰練習箭術,我不愛吃的菜誰幫我吃……”
阿木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他此時才真正體悟到尚賢的重要。他在心里默念:尚賢絕對不會棄我于不顧,他拋棄誰也不會拋棄我啊!
想著想著,阿木在一面殘垣拐彎處,撞上了尚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