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云舒,遠山墨黛浸染。
陵源峰北坡,樹木密匝叢生,深不見底,峽谷里忽而霧罩如汪洋,忽而縷縷白云自谷底冉冉升起。
山腳下,一輛馬車和三個人,天地間猶如滄海一粟。
周卿顏仰頭遙望仿若漂浮在云中的峰頂,轉頭為難地看著余浩瀚。
想當年,周卿顏輕功一出,飛檐走壁,水上行舟,不在話下。攀上這等高峰,猶如步履平地。
如今,他平地行走亦如攀高峰一般艱難。
余浩瀚無奈地搖頭,他雖然勉強可以飛上去,可是拖著兩個累贅……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帶上周卿顏和云攸。
云攸堅持要上去,周卿顏不放心,也要跟去。
余浩瀚瞥一眼云攸,嫌棄得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我師父性格古怪,殺人但憑心情。尤其是比她美的女人,她喜歡拔下她們的皮,做人皮衣裳。”余浩瀚輕描淡寫地說著最驚悚的話。
周卿顏的視線一直黏在云攸身上,他輕扯她的衣袖,柔聲安慰道:“你在馬車上等我們,放心,我一定把解藥拿回來!”
不知道周卿顏做此承諾的勇氣是誰給的?余浩瀚暗自思忖,蕭世翁是死是活暫且不知,拿回解藥更是希望渺茫。
重點是……得先上去啊!
“好……好……你們先上去吧!”余浩瀚雙臂抱于胸前,擺著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作為累贅,該有作為累贅的覺悟,話語權只能掌握在強者——余浩瀚手中。
云攸分明感受到余浩瀚的輕視,就像一只隱藏在暗處的狼,靜靜地盯著你,嘴角卻掛著一絲冷笑。
云攸牽著周卿顏的手,對上他驚惶又暗喜的眸光,莫名有些緊張。
“我帶你上去,但你定要抱緊我,閉上眼!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睜開眼。”云攸的聲音有些顫抖。
“啊……”
余浩瀚與周卿顏幾乎同時發出驚詫的聲音。
周卿顏蹙了蹙眉頭,抬手觸了觸她的額頭。并未發燒,可她為何說起了胡話?
“若你能自己上去,我就找個樹,掛在上面三日如何?”余浩瀚譏笑道。
云攸不想做無謂的解釋,多說一句都嫌累。
一道身影倏忽騰起,云攸縱身飛起,揮袂生風,身形輕巧,飄忽如游魚,輕盈如鴻毛。
悠悠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云攸在山腰處憑空轉一個身,動如蛟龍出水,山下的兩人看得入神。
須臾,云攸以騰云之姿穩穩落在周卿顏身邊。
周卿顏瞳孔微縮,眉眼微抽,一臉錯愕地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為何?為何?每次在他說服自己:她就是云兒,云兒真的回來了!之后云攸又以一記晴天霹靂,讓他的信念瞬間崩塌,碎成塵埃。
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再次失去的悲戚,兩股一白一黑的氣流形成了太極之形,宛若磨盤一般團團地旋轉個不休。
這一刻,他仿佛又失去了云兒。
余浩瀚神色沉的如一潭死水,沒等云攸開口,他逃似的先飛走了。
周卿顏呆愣在原地,石化了一般。
云攸顧不上看他的表情,一臂環住他的腰身,輕身一躍,不過半晌,從峽谷飛上峰頂。
嶙峋石壁掛冰凌,樹樹瓊枝墜玉釘。凍地雪白三尺厚,寒空萬丈簌聲鳴。
行至松林深處,一片人偶冰雕蔚為壯觀,走近細看卻感覺十分詭異。
剔透的冰雪包裹著的人偶,臉上暴起的青筋依稀可見,有的眼珠凸出眼眶,有的咬碎了牙齒,仿佛經歷了垂死的掙扎。
很顯然這些不是冰雕,而是活生生被凍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