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巫緩緩地挪動著因久坐而變得有些僵硬的身軀,輕輕地咳嗽了兩聲,以清理略微沙啞的喉嚨。
他抬起頭來,目光深邃地望向遠(yuǎn)方,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起那個記憶遙遠(yuǎn)而又烙印于心的故事……
那是一個百年一遇的隆冬。
珩王安璋率領(lǐng)三千兵馬拼死抵抗敵軍五萬大軍,在這三天里,他們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廝殺和攻守,城墻上,箭矢如雨般射向敵軍,投石車不斷拋出巨石,砸向敵人的陣營。
敵軍像潮水一樣涌來,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城墻。
守城的士兵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城門,敵軍如同一群饑餓的野獸,士兵們被踩踏在腳下,有人被敵軍從城墻上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廢丘尸骨遍地,血染山河,舉目望去,找不到一片潔白的雪花……
大皇子安璋單膝跪地,舉劍向天,劍刃滴血,血腥隨風(fēng)蔓延。
錚錚男兒,直到戰(zhàn)死也不曾倒下,他倔強地仰著頭,紋絲不動,似乎已凝固成了一道無生命的剪影。
若是他知曉,自己一直等待的援軍之所以遲遲未到,竟然是因為他敬愛的父皇從中作梗,那他會陷入怎樣的絕望之中呢?
安爍牙根緊咬忍了又忍,猩紅的雙眼幾乎溢出血來,劍指月巫:“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鬼話?”月巫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廢丘為何只剩三千守軍?那是因為北蕭國朔綏部送來求救信,稱朔陰部叛亂,虐殺百姓。珩王派周朗將軍率八萬大軍前去平息叛亂。然而,誰能想到,朔陰部十萬大軍竟然繞過了岐靈山,直奔廢丘而來!”
安爍轉(zhuǎn)過頭去用手指拭去眼角的熱淚。
云攸握著安爍的手滲出溫?zé)岬暮顾?,抬眼眸色幽幽地看著不斷變幻的竹陣?
“朔綏部的離碩王……和他的四個孩子……是誰害死的?”安爍聲音里的悲憤與蒼涼,足以絞碎世上最堅硬的心腸,他抬起頭,直直地望向月巫,“那求救信是朔陰部離揭王以孩子脅迫他寫下的,他罪不至死,為何難逃全族慘死的下場?”
安爍“啪”的一聲,揮劍將月巫身后的古松樹劈開,木屑簌簌而落。
朔綏部的離碩王是安爍的舅父,他的母妃——熙妃的親哥哥。廢丘守城之戰(zhàn),大皇子慘死,離碩王成了罪魁禍?zhǔn)住?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熙妃和安爍,他們只能默默忍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和欺凌。
云攸平靜了一下情緒,道:“若我沒猜錯,離碩王全族乃衣里所殺,目的就是在朔綏部培植自己的親信,恐怕東郯國與北蕭國戰(zhàn)火不休,與這個衣里有莫大的關(guān)系吧!”
安爍垂下頭,沉默了許久,驟然抬首,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問道:“離炎呢?離碩王的小兒子,沒有人尋到他的尸骨,他是否還活著?是不是被你們囚禁起來?是不是……”
他的聲音逐漸嘶啞,最后幾乎說不出話來。雖然心里早已明白希望渺茫,但還是忍不住質(zhì)問。
過了這么些年,心底依然禁不住心痛如絞。
離炎,那個小時候和他見過四面的表弟,他們一起習(xí)文練武,切磋箭術(shù),同床而眠。
那個帶他去爬樹偷蛋、獵場烤雞的玩伴,那個臨走時還哭鬧著要帶他去北蕭國策馬的朋友,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安爍為離炎親自雕刻的小像,身披鎧甲威風(fēng)凜凜的小將軍木雕,還在床頭衣箱的深處清冷孤寂地躺著。
可是原本預(yù)定要成為它主人的那位風(fēng)華少年,卻連尸骨也不知散于何處。
月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戲謔道:“離碩王確實有一個兒子逃走了,但那個孩子當(dāng)時還那么年幼,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也許早就被狼群吞噬了,或者被叛軍抓走,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