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禾堂。
聽說,這名字是母親沈氏所取。
十七年前,時任國子監掌事的杜風大人八抬大轎、十里紅妝,風風光光迎娶靖州葦平府尹的嫡長女沈氏,兩年后生下女兒杜筠婉,傳聞都說沈氏得了月子病,從此身體羸弱、一病不起。
葦禾堂,是母親所取,想來,杜大人與母親之間應該也曾有過一段如膠似漆的甜蜜吧!
不及細想,杜筠婉就急忙甩甩頭,堅決否定。
怎么可能!
當初,母親沈氏可是以正妻的身份嫁入杜家,如果他們曾經相愛,又怎會讓半年后才入門的側室小周氏率先懷了身子?
小周氏率先生下杜家長女杜淑慧,足足比筠婉大了快兩歲。如果他們曾經相愛,又怎會在得知母親沈氏懷了身孕之后,毅然決然不再踏足葦禾堂?
都說沈氏生孩子時落下月子病,筠婉八歲時,沈氏久病不愈,便自請去城南別院小住,靜養清心。如果他們曾經相愛,又怎會不聞不問八九載,一朝離府去別院后還是不管不顧?
十一歲的那個生辰,母親沈氏滿眼淚水,帶著這一世的悲涼與凄婉撒手人寰,杜筠婉也狠狠地病了一場,第二年的秋天才慢慢轉好。早已升遷為國子監司業的杜風大人僅僅來了幾道不痛不癢的書信,美其名曰:慈父的憐愛。
而他的側室小周氏早在這一年的春日里成功入主正房。
本朝歷來沒有側室扶正的規矩,官宦人家若是死了正妻,續弦、空懸都沒人說什么,可將側室扶正,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據說,這是皇后娘娘欽定的。
于是,此事再無人敢置喙。
一切都那么不合常理,卻又那么順“理”成章。
沒人告訴杜筠婉這一切,死了娘親、身在別院又重病不起的杜府二小姐成了“有娘生、沒爹管”的孩子。
被扔在城南別院里,一晃便是七年,也難怪府里大大小小的管家婆子從未將她放在眼里,甚至新進府的小丫頭都不知城南別院里還住著一位先主母的嫡女。
已年芳十五的大姑娘,過著老年人一般毫無朝氣的日子,沒有人記得給她安排及笄禮,也不會有人惦記著為她說媒拉婿。
如果不是她設法給自己鋪路,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站在“葦禾堂”的門前。
“呵!我還當是下人胡說呢,原來真的是你。”
這聲音細細柔柔的,卻沒有半分驚喜。
杜筠婉轉身,便看見逆光而來的女子,委實是富貴一身??!頭上的琳瑯珠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身上的綾羅綢緞光彩奪目,身后跟著兩名婢女的穿著打扮都勝過她這個杜府小姐。
呵!她在她們眼里,又算哪門子的小姐?
不用猜,這女子一定就是小周氏的女兒,那個先她一年半出生的“大姐姐”杜淑慧。
如今,杜淑慧的母親小周氏成了主母,那她自然就是嫡長女,而杜筠婉的身份尷尬的,恐怕連庶女都算不上。
淑慧走近了,停在五步之外。
兩人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也不知道杜淑慧盯著她的臉究竟在看什么,反正七八年沒見面的杜筠婉在看到這位“大姐姐”之后,心底的一塊疑云也終于煙消云散。
至于什么疑云,說起來可笑。十幾年來,杜筠婉一直懷疑自己可能不是杜大人的女兒。
如若不然,為何他得知母親懷孕,卻甚少踏足葦禾堂?為何對她們母女甚少關懷,又為何母親剛逝,他便急不可耐將小周氏扶正?
可既然她們都是杜大人的女兒,又為何厚此薄彼?
“呵……”杜筠婉失笑。
杜淑慧一臉疑惑地正在詢問什么,就聽花園那邊繞過來一個身影,接著是她身后的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