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說到她是怎么和凪誠士郎熟悉起來的,繪里世只能用“孽緣”這個字眼來形容。
家里發生變故之后,她從圣夜中學部轉到了學費更加低廉的公立初中,為了照顧好媽媽努力學著提高料理水平,卻沒時間也沒心情給自己準備便當,每天早上只隨便做點或干脆打包剩菜帶到學校充當午飯。
教學樓走廊拐角處有供學生熱便當的微波爐,她熱過便當后并沒有像許多人那樣結伴去餐廳,也沒有學著動漫里特立獨行的主角那樣上天臺,而是拎著飯盒徑直回了教室,理由是不想把能量浪費在往返的路程上。
過夜又經過微波加熱的照燒雞腿肉因為丟失了水分而變得有些干硬,聊以果腹倒也足矣,再次收到房東催繳房租郵件的她卻全無胃口,停在手機鍵盤上的手指幾次難堪地蜷緊又伸直,最終還是把請求他再寬限幾天的信息編輯好發了出去。
房東很快發來了回復,她盯著那個提示新消息的紅點發了一會兒呆,腦海中塞滿了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其中一個是貼在樓道里的廣告。
張貼廣告的男人嘴里叼著一截快要燃到盡頭的煙卷,回頭看見呆呆地盯著廣告畫的她,咧嘴笑了一下隨手扔掉煙頭掐滅,大概是因為是在人來人往的白天所以并沒有對她做什么,只是神情曖昧地說了一句“小妹妹很有天賦啊”。
有形如毒蛇卻又遍體生著眼睛的陰影趴在他的肩頭,沖她“嘶嘶”地吐著信子。
現在那條蛇又出現了,它纏繞上她的脖頸,蛇信從耳孔探入,鉆進她的顱腦里,攪動著她的思緒。
“你找不到比這更輕松的工作,只需要躺下去張開腿就夠了。”它的聲音冰冷黏膩得就像蛇的鱗片,“——有很多癖好特殊的人喜歡你這樣的小女孩,不是嗎?”
——讓這種渾渾噩噩的幻覺結束的是手上傳來的輕微被扯動的力道。
她遽然回神,發現除了她之外班上唯一一個在午飯時間留在教室里的人不知何時抬起了埋在手臂里的白毛腦袋,像某張表情包里脖子異常靈活的貓頭鷹那樣探頭過來,一口咬住了她筷子上夾的那塊雞腿肉。
對上她震驚且迷茫的目光,他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起來全無偷吃完全不熟悉的同學筷子上的菜且被當場抓包而本應心生的羞恥驚慌,咬緊的齒關微微用力,終于叼走了那塊肉。
“對不起,因為我很餓還有聞起來實在太香了所以沒忍住。”他的半邊臉頰鼓起來,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地嘟囔,滿臉真誠期待,“如果你不吃的話可以把你的便當給我嗎?”
有那么一瞬間積壓的情緒就像擰開碳酸飲料的瓶蓋的瞬間噴薄而出的泡沫一樣盡數爆發的繪里世很想一腳踹翻課桌然后把飯盒扣在他的腦袋上,反正老師應該也能理解她家庭遭遇變故后的精神失常。
但浪費食物不好,而且事后如果他的家長找上門的話她也沒錢賠醫藥費,所以最終她只是心平氣和地壓下了這種沖動,攤開把向上的掌心遞到他眼前:“給我錢。”
“?”
見他疑惑不解地歪頭,她補充說明道:“算你買的。”
如果是那種自來熟的性格的話,只要讓他認識到她根本就是個眼里只有錢的斤斤計較的吝嗇鬼就能讓他對自己敬而遠之了吧——也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社交上的她是這樣想的。
但他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雙像困倦的貓一樣無精打采地瞇起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在校服口袋里翻找了一番,翻到錢包后毫不猶豫地放進了她的手里,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飯盒拿到了自己身邊。
繪里世:……?
不是,真給啊。
她無言,果真打開錢包按便利店的便當價格數出了幾張紙幣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也就是在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