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黑未黑,宵禁開始,路上行人漸少。
楊士奇府邸門前的車轎排成長龍,門子一邊抹汗,一邊道“各位大人,我家老爺不在府中,大人們把拜貼留下,待我家老爺回來,小的自會呈上拜貼。”
至于主人會怎么處理你們留下的拜貼,我一個奴仆,自是無權(quán)過問。
官員們不肯走,門房里坐滿了,大門前的臺階上放一排排的凳子,也坐滿了。
管家不知發(fā)生什么事,悄悄派小廝從后門出府,趕去向楊士奇報信。
…………
內(nèi)閣幾位大學士的辦公場所在宮里,和富麗堂皇的帝后寢宮相比,小小一個院子寒酸局促得不行。宮門落鎖前,內(nèi)閣們會自行出宮。
這也是官員們提前趕去楊府等的原因。
楊士奇路上接到消息,命馬車轉(zhuǎn)向,去安鄉(xiāng)伯府。
…………
無論多少官員下詔獄,張寧的心情都不會受影響,他回府吩咐清兒準備清水,準備沐浴,老仆突報楊士奇來了。
不會吧?這么急切?張寧暗暗嘀咕一句,迎了出來。
楊士奇站在府門前的臺階上,做極目遠眺狀,不知看什么。
張寧稍一猶豫,便決定先裝糊涂,上前行禮道“閣老大人來了,快快請進。”
楊士奇轉(zhuǎn)身看他,笑罵道“你小子這么大動干戈,不怕千夫所指嗎?”
你要為朝廷增加收入是好事,為何卻弄得半數(shù)同僚去我府上堵我,我得多冤?勉仁滿懷期望地說服我倆,這件事功在千秋,我沒有反對的道理,可你的行徑太激烈了,不是好事。楊士奇一路暗暗嘀咕。
“下詔獄比費口舌說服有用得多,這么一嚇,他們就怕了,哭著喊著要交銀子。呵呵,現(xiàn)在想交,遲了。閣老里面請。”張寧冷笑兩聲,隨即神態(tài)恭敬請楊士奇進府說話,臉色變換自然,有如“變臉”。
楊士奇一邊往里面走,一邊道“你可知老夫連府都回不去了?”
“下官不是神仙,掐指一算便知道。”張寧笑道“這是剛發(fā)生的事吧?”估計一個時辰內(nèi)會報到我這里。
“老夫夾在中間,很難做啊。”楊士奇道,其實像他這樣的老油條,最會打官腔,有什么難做的?
張寧撇了撇嘴,道“閣老是想討下官一句實話吧?”
這時兩人走在通往張寧所居院子的石板路上,楊士奇笑笑道“你不會真把他們折磨死吧?”
張寧笑了“原來不僅要實話,還打算為他們求情。真難為閣老了。”
“這不是廢話嗎?”楊士奇瞪眼,道“為這么一點小事就折磨死他們,置國家律法于何地?”
主要是,他們是讀書人,你是勛貴子弟,我不放心。這話當然不能說。
張寧伸手做請,示意左拐,道“錦衣衛(wèi)為皇帝耳目,陛下的意思就是律法。”
和我講律法,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錦衣衛(wèi)只聽皇帝命令行事,哪里去管律不律法?皇帝的意思就是律法!
楊士奇又瞪了張寧一眼,道“用刑嗎?”要是用刑,說不得,他得保幾個。
“不會。”張寧道“我怎么看都不像馬順之輩吧?閣老對我這么沒信心?”要是這么看我,何必把孫女許配給我?
楊士奇眼里真正有了笑意,道“要不要老夫配合你演這場戲?”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只要能保住其中幾人的性命,他并不太介意張寧這么做。
張寧翻了個白眼,道“閣老大人,你到底向誰?”
楊士奇呵呵笑了兩聲,不說話。
兩人在書房坐下,清兒上茶退下,楊士奇道“你年少得意,凡事還須三思而后行,切切不可四處樹敵。”
這話說得情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