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她都能聽出他一起一伏的呼吸,那么平穩,那么有力。
啊,蝴蝶總是想,男人畢竟是男人,雖然年輕,不過已經足夠可以征服這個世界了。蝴蝶閉上眼睛,幻想著他的肌肉,他的平坦的胸膛,他厚實的肩膀,他豐潤的嘴唇。想到這里,她的手都會顫抖起來,有些情難自控。
他們在辦公室里裝作若無其事,沒有人知道這平靜的湖水下面的起伏波瀾,他們有時候也會唇語相擊,不過是小心試探對方心思的深淺。
蝴蝶是下定決心要偽裝和潛伏下去,對她而言,那層紙才是美麗的。她不想裸看見他的真實心意,也不想清楚聽見他的表白,因為那些都是虛假的,或者短暫的,完全經不起歲月風雨的侵蝕。只有這感覺,才是永恒的,不朽的,不滅的。
潛水鳥離開不久,蝴蝶也走了,因為很多人都走了,蝴蝶想留下也沒有什么意義,工作的內容越來越少,也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后來開始整頓紀律,不許遲到早退,對于蝴蝶這樣喜歡睡懶覺,晚上喜歡看電影的人來說,簡直像套上了緊箍咒。她煎熬了一段時日,早起上班擠地鐵,到了公司人已經累得都快垮了,然后一個上午因為睡眠不足而昏沉欲睡,一個下午又因為上午瞌睡扭了脖子而精神萎靡,總而言之,一整天無所事事。所以蝴蝶決定還是離開算了。
離開后,蝴蝶成了自由職業者。她覺得自己不想再過拿別人工資,看別人臉色,規定上下班時間的生活了。她一個人,無牽無掛,沒必要搞得那么累,也不需要掙那么多錢,只要夠花就可以了。她通過朋友和圈子里的人,接一些零碎的工作,做一筆,拿一筆。
據說這個城市中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宅女。蝴蝶想我不就是標準的宅女了嗎?是啊,少了社交,少了arty,少了很多應酬,同時也少了很多煩惱。很多人都說,一旦成為了宅人,就很難再走上這個社會。在這些人眼里,宅人就是一類脫離社會的人,他們拘束在自己狹隘的生活圈子里,每天面對的只是電腦,潛臺詞是屬于那種完全沒有了上進心的退潮分子。
社會的輿論像一張大網,慢慢緊縮收窄,讓人變得像死魚一樣張大嘴巴都無法呼吸。有段時間蝴蝶同樣承受著這種壓力,出門時,那些不認識的鄰居都會詢問她為何每天都呆在家里,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對于她這種神秘的生活狀態,他們都充滿了好奇。為此,蝴蝶也驚出冷汗,原來她這樣蝸居在自己的家里都會引來那么多巡視的目光。
難怪張愛玲要感慨說人言可畏了啊。
蝴蝶再次見到潛水鳥是在一年后的一次聚會上。他們那天在馬路上就碰上了,蝴蝶下了天橋,準備過馬路,感覺有個人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蝴蝶忽然多了種奇怪的感覺,回頭看時,發覺是潛水鳥,斜背著包,頭上戴著帽子,臉就隱藏在黑影里,雙手插在衣兜里,看見蝴蝶看他,就微微一笑,風雨中眼鏡后那雙久違的眼睛分明閃著火花。
蝴蝶說你嚇了我一跳,干嗎不發聲。
潛水鳥默默笑著,并不言語。
他總是習慣這樣,給人感覺似乎很深邃。
蝴蝶放慢了腳步,而潛水鳥卻幾步走了上來,和蝴蝶并肩。兩個人沉默中過了馬路,約定吃飯的酒店就在前面五百米處了。
蝴蝶用眼角余光瞄了眼潛水鳥,感覺他成熟了很多,到底哪里成熟了卻說不出來。潛水鳥還是保持這樣的姿勢走路,和蝴蝶并肩,不緊不慢。
蝴蝶心里漾起一種溫暖的快意,她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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