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轉著念頭,紅藥隨在芳草身后,自東五長街夾角的細巷穿過,行至盡處,便是東二長街,沿街再行上百余步,便是啟祥宮。
立在東二長街的街尾,紅藥抬頭望去,但見遠處的啟祥宮門扉緊閉,墻頭琉璃瓦鋪金碎玉,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澤。
在啟祥宮左近,另還有幾所形制相同的殿宇,同樣是二進的院子,同樣宮門深閉,俱皆依長街而立。
當此際,行柳垂煙,不見行人,唯滿地白晃晃的陽光,竟連一聲蟬鳴亦無,安靜得仿若無人居住。
“就是這里了。”芳草在前引路,將紅藥領至啟祥宮門前,兩個人立在樹影下,先自整衣理鬢,收拾齊整了,她才上前拍門。
“啪、啪”,數聲寂寥,在這長街之上激起回音,錯耳聽來,便如寒夜譙鼓,有一種難言地澀然。
紅藥悵悵舉眸,望向前方,眼前似又現出當年宮苑冷寂、滿目蕭索的情形來。
“誰啊?”角門應聲而啟,一個矮胖的小太監閃身而出,見來人是芳草,當先便笑出了滿臉的花“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小草兒,你來作甚?”
他的語氣甚是親熱,顯是與芳草熟識。
芳草亦朝他笑,行止間仍舊恪守禮儀,恭聲道“小許公公有禮了。勞您駕向徐昭儀報一聲,就說是于司設使了我們來取東西的。”
“好說,好說,徐昭儀正在呢,咱家這就去報。”那許姓小監笑瞇瞇地道,似是對芳草的態度很是滿意,很快便又縮回門內,旋即一陣腳步聲雜沓,想是往里通傳去了。
門前重又變得寂靜,偶有風來,滿街皆是樹葉颯颯之聲,閉目聽去,倒像是正臨水而立。
“紅藥姐姐,等一時進去了,旁的皆可,只切莫高聲,充嬪娘娘身子不大好,最怕外頭吵吵了。”芳草悄聲提醒了紅藥一句。
紅藥忙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你提點。”
自當年那一病之后,充嬪的身子便始終不大好,紅藥亦是知曉的。
芳草笑著擺擺手,不再說話,紅藥亦斂容垂首,眼觀鼻、鼻觀口,目不旁視。
夏風輕緩,自二人身邊拂過,高高的宮墻內斜出幾莖花枝,風過處,花葉交錯,攜了淺淺細細的香。
紅藥恍惚了一下。
許多年前,她亦是此間居客。
在湘妃還是湘妃的時候,她們便住在啟祥宮。
而此際,故人遠在宮外,尚不曾與紅藥謀面,可紅藥此刻憶及,卻猶若當年。
那委實是一種極玄妙的感覺,似有若無,說不清、道不明,冥冥中似有天定。
驀地,耳畔傳來一陣足音,拉回了紅藥的思緒。
“鄭姑姑出來了。”芳草引頸向前張了張,輕聲說道。
紅藥也自門縫中瞧見,有二人正沿抄手游廊行來,一個是方才的許姓小監,另一個,則是徐昭儀身邊的掌事宮女——鄭喜枝。
老熟人了。
紅藥唇角動了動,欲要撇嘴,到底還是忍住了。
前世時,她可沒少與這位鄭姑姑打交道,次次皆落下風。
說來,這鄭喜枝亦委實是個再精明不過的主兒,運道更是好得出奇,紅藥被放出宮時,鄭喜枝已是坤寧宮的掌事宮女,頗得那位新皇后的賞識。
便在紅藥思忖間,鄭喜枝已是滿面春風地走了過來,笑著向芳草打招呼“喲,今兒怎么是你來了?我還當小許子誑我來著,卻原來真是你,不枉我出來瞧上一眼。”
芳草亦是滿臉的笑,屈膝道“鄭姑姑好。您怎么親自出來了?”
二人皆是客氣到了十分,然說話聲卻壓得極低,顯是因了充嬪之故。
一時寒暄已畢,鄭喜枝瞥眼瞧見紅藥,便又彎了眼睛笑“你們于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