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連下了兩場雨。
天氣漸轉涼,晨起時,那琉璃瓦上已然覆了一層清霜,后園的菊花也打了好些花包。
噦羽宮里里外外,皆換上了新的帳幔,窗紗亦由雨過天青纏枝西蕃蓮的茜紗,換成了銀紅喜鵲登梅天凈紗,從窗眼兒里望出去,霧蒙蒙的一片淺緋,卻也添了幾分暖意。
紅藥小心地自竹篋中揀了塊半濕的白巾,向那窗紗上輕輕拭著。
立秋前幾日,刮起了大風,雖還在夏天,那風卻是干脆爽利,卷起殘花、吹落枯葉,將那最后一絲暑熱也給吹飛了。
吳嬤嬤卻是不覺天涼,只嫌灰大,催著趕著紅藥幾個掃地擦窗,每天至少要抹上五回,且還專揀著三公主不在的時候。
紅藥自不會如何,老老實實干當她的差,倒是紅菱,眼見得便憔悴了下去。
想必是陳長生催得緊。
紅藥這樣想著,抬起布巾看了看。
潔凈如新,如同從未有人使動一般。
“成了,這里不必再擦了。”身旁傳來清脆的語聲。
紅藥回過頭,向那說話之人彎眸一笑“是了,余姑姑,您的吩咐小的可得聽著。”
余喜穗便沖她呲了呲牙“嬉皮笑臉,討打!”
話雖如此,她的唇角卻是彎著的。
這余喜穗,便是在咸安宮時威脅紅藥的那一位。
她雖年紀小,輩份卻比紅藥大了一輩,與花喜鵲是一撥進的宮,因彼時才只六歲,又伶牙俐齒地,呂尚宮很喜歡她,便將她帶在身邊教養。
六年后,三公主身邊的婢仆換了一撥,呂尚宮便薦了她來,如今她在噦羽宮也當了兩年的差了。
即便背后有個大靠山,每每見了吳嬤嬤,余喜穗卻還是怕。
吳嬤嬤在三公主心中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是故,對吳嬤嬤布置下的差事,她從不敢有絲毫懈怠。
紅藥與她也算不打不相識,又因皆被吳嬤嬤冷落著,二人同病相憐,倒也親近起來。
仔細將窗戶欄桿抹凈,余喜穗便與紅藥離開了寢宮。
“可算好了,我胳膊都酸得抬不起來。”跨出門檻時,作喜穗拍打著細弱的肩膀,苦著臉道。
她與紅藥一個班兒,并不敢托大偷懶,因為,若是教吳嬤嬤發現了,會重罰的,她很吃過幾次虧,便也事事親力親為。
紅藥便勸她“回屋抹點藥油,那東西挺管用的。”又展了展胳膊“我是干慣了粗活的,倒還好。”
噦羽宮的差事已經算很輕省了,至少比小庫房舒服,她并不覺著累。
余喜穗“嗯”了一聲,再開口時,眉間便帶出了幾分怏怏之色來“人家二等的都是端茶倒水,再不濟也是打簾跑腿,偏我還得灑掃,有一點不到的地方都不成。”
她撅著嘴嘀嘀咕咕地,聲音極小。
這也就是在紅藥的面前,若換作旁人,她是半個字不會說的。
這話紅藥并不好接,只得含糊其辭,將話題混了過去。
余喜穗倒也沒再往下說,兩個人轉過廊角,恰好紅菱與另一名小宮人抬著水走來,兩下里撞個對臉。
余喜穗正惱著,見了她們,便耍起了威風,命她們站下,上前看了看那水桶,皺眉問“這水是做什么用的?”
吳嬤嬤此刻不在,她這猴子便成了大王。
紅菱恭敬地道“回姑姑的話,這水是嬤嬤叫打的,殿下回來了要沐浴。”
“殿下還要有會兒才回來呢,這么早把水打了,不就涼了?你們這是偷懶呢吧?”余喜穗威嚴地叉起了腰。
紅菱眼神微閃,回答得更加恭敬了“回姑姑的話,嬤嬤說了,殿下乃是全天下姑娘們的表率,不能挑吃揀穿、怕冷怕熱地,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