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嬪沒去管這個哭泣的舊仆,徑自倚窗坐了,支頤望向庭院。
殘雪已然化盡,春風卻還尚遠,空寂的院中,一株桃樹孤零零站著,枝椏如勾,切割出破碎的蒼藍的天。
“沒了你們在,我也省些手腳,自己動手總好過假手于人,你說是不是?”她說道。
很輕的聲音,似在向著窗外的天空低語。
采青面色慘然,捧盞的手顫抖起來“主子,您當真打算……”
“嗯,我是那么打算的。”充嬪淡然地打斷了她,忽爾轉首,染了唇脂的紅唇彎了彎“說起來,初七那日可真是個好機會呢,可惜沒成。”
她微蹙了眉,像一個挑錯了首飾的少女,語聲柔軟而又輕飄“那紀昭儀怎么突然就滑了胎,倒壞了我的大事,枉我那樣打扮著,這步搖又特別地合襯。”ii
抬手拔下鬢邊插戴的珍珠步搖,她纖長的手指輕撫釵尾,滿眼皆是癡迷。
精鋼打造的鋒利金屬物,約有五六寸長,在陽光下泛出刺目的光,映出一副精心描畫的眉眼。
這刻的充嬪,再無以往的病弱,有一種近乎妖冶的美。
“嗆啷”,茶盞落地,碎片與茶水飛濺四散。
“噗嗵”一聲,采青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唇青面白,從喉嚨里逼出尖細而顫抖的話語
“主子,您……您再想想別的法子,奴婢求您了。總有別的法子的,總有的……您犯不著……真的……再想想……再想想……”
“哪兒還有什么別的法子呢?”充嬪再度打斷了她,臻首微側,略顯無奈地看著她,指間寒光猶自閃爍著ii
“人都走光了,啟祥宮眼下連個端茶的都沒有,定嬪今兒還是自己去小灶上燒的水。雖然很快便有新的再來,只那些人從哪里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捻動著步搖頂端的珍珠,珠串兒碰撞,發出細碎的輕吟。
“從今往后,這宮里再沒了我能信之人,再者說,那新來的里頭有沒有摻著眼線,也難說得緊,便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用她們。”
她轉首笑望著采青,臉上是一抹溫柔而淺淡的笑,滌去了方才那種妖冶之感。
“所以呢,就只能靠我自個兒啦。”她笑著,手一松,珠串立時一陣亂晃。
采青用力咬住嘴唇,面無血色,身子亦漸漸委頓了下去。
遼北來的這批宮女太監,皆是那東平郡王府的徐五郎親自挑的,個個身家清白,祖上八輩子都與京城扯不上關系。ii
這樣的一群人,委實很難往里摻沙子。
來處都是一樣的,沒準都是一個村兒的,縱使花重金收買,那也是需要時間的,非一日之功可成。且誰又能保證,他們收買之人,會不會亦是對方伏下的眼線呢。
充嬪所言,確實無錯。
至少在近段日子里,她手頭能用之人,一個也沒有。
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
“如今我與你說實話罷,初七那日,我險些就動手了。”充嬪輕笑著開了口,纖指在尖利的釵尾上來回撫弄,小心而又珍惜,如撫弄最名貴的珠寶。
語罷,又憾然地嘆了一聲“這東西要是淬了毒就好了,隨便劃兩下子便成,可恨如今處處不通消息,毒物卻是沒那么容易到手。”ii
她息住話頭,望著手中步搖出了會兒神,隨后便又嘆“據說,那紅袖便是被毒死的,真是胡鬧。這般珍貴的毒物,卻用來毒死個宮女,太暴殄天物了。”
采青抬起頭來,舉袖拭凈淚水,強笑著道“便沒有毒物,主子這般聰明,想來也是成的,只是奴婢卻沒法子親見了。”
“你不在更好,我還能少帶累幾個人。”充嬪笑了一下,似是心情甚好,向她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