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故意把臉也抹花了,但他一身的書生氣質還是鶴立雞群,沒能裝作挑糞灑掃的奴仆下人混出府去。
這樣一耽誤時間,流蘇那邊就發現了,她瞬間變了顏色,大發雷霆地叫喊著家丁搜人。謝瑯嚇壞了,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家丁們氣勢洶洶地將幾個書齋周圍連著的幾個院子翻了個底兒朝天,把各處道路都封死了。他只好暗地里潛回書齋,狼狽不堪地躲在茂密的花草叢中,這一蹲就是一個多時辰。
此時書生是腿也麻肩也疼,只咬牙切齒地恨自己為什么要耍小性子到處亂跑。云伐想要借徽州城第一才子的名聲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只覺得云伐雖然看著吊兒郎當,又愛拿自己亂開玩笑,但不算是個壞人——當初那個桃脯兒很好吃呢。
想起那個桃脯兒柔軟甘甜的口感,書生就覺得自己腹中空空蕩蕩的難受。
察覺出事態有異后,流蘇端來的吃食和茶水他就一律沒敢碰,已經是整整一天沒進東西了。“咕嚕……”腸胃不甘地叫囂了一聲,謝瑯急忙死死抱住肚子,小心而迅速地緊了緊自己的褲腰帶。別叫,別叫啊……書生這樣祈禱著,就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遠遠地從哪里傳來了狗叫聲,那狗吠得“吼吼”地,一聽就知道是兇悍的護院猛犬。
謝瑯這輩子就怕兩樣東西,一樣是棍打,一樣是狗。
前者是因為他曾經被亂棍打出考場,有人暗中下了黑手,差點廢去性命;后者是因為……哪有什么原因啊他真的就是怕狗啊!!
書生恨不得能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但是聽到那狗吠聲越來越近,他的身就不住地篩糠似的抖。動物的粗壯呼吸仿佛就響在他的腦側,劇烈的恐懼感籠罩住了他的身感知尖銳的腳爪會撕裂他的皮膚,鋒利的犬齒會刺破他的喉嚨——那一瞬間,謝瑯幾乎預見了自己死在猛犬口中的臨終姿態,那就像是一坨稀爛的破布口袋……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要是那人跑出府去了,咱們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這是流蘇的聲音,她完沒有了面對謝瑯時笑語嫣然的樣子,尖銳的語氣像是匕首一樣直刺人心,“院子都找過了就去找花園!水井、廊亭、草叢一處都別落下!謝瑯不過就是一介文弱書生,本姑娘就不行他還能插了翅膀飛出這太尉府去!”
太尉府——!!
謝瑯敏銳地抓住了流蘇話中的重點,幾乎立時就要驚叫出來。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進了太尉府!
他多年前在安京都趕考,曾為了討好考官而將朝廷各大官員的心性喜好都背了個滾瓜爛熟。如今,許久沒有用過的知識在腦海中緩慢鋪開,巨大的人情脈絡逐漸清晰起來。
當今太尉申屠庸是兩朝老臣,門下子弟眾多,在朝堂上的勢力根深葉茂,長盛不衰,甚至隱隱壓過宰相左羊一頭。他府中有兩子兩女長子申屠可成,四十出頭的年紀,為郎中令,掌管著宮內光耀、虎迸、鶴雛、琉璃衛四大禁軍;二子申屠可為,在任川渭郡監御史,牢牢把握安京都周圍的水路;長女申屠麗,在當今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嫁過去做了皇子妃,這些年來圣寵不衰,近日聽說還懷了龍子,馬上要被封后……對了,還有一女呢?謝瑯想了想,似乎這最后一個女兒申屠英并不惹眼,沒有聽說過什么流言。
就在這時,一只沾滿泥土的手猛地撥開書生藏身的這片芭蕉叢,他還未驚叫出聲,只見一個頭發蓬亂似鬼的女人快速鉆了進來,伸著一張涂滿爛泥的臉對他“嘿嘿”直笑。謝瑯在嚇昏過去的最后一瞬間想了起來——前些年暗地里有風傳,太尉申屠庸做孽太多,上天懲罰,所以這個二女生來就是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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