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將離究竟都對元崖說了什么,她如今已經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她很理解元崖的不安和孤獨,從來理解。
帝位之上,本就永恒孤獨,更何況,他的族人、他的血親,還已經因為那場戰爭和天下蒼生,全都離他而去。
這仙魔人三界何其廣闊,可那時候,這一元廣闊的宇宙中,僅剩元崖一條真龍,他孤獨的活在這世界里,沒有親人,也沒有同類。
于是她走遍三山五族,不管是太名山、華陽山還是昆吾山,抑或那些孤高的遠古神族,她一個一個的走過去。
或告誡、或囑咐、或命令、或托付,以這身天齊仁圣的名頭,以一位上圣尊神的身份,去為還是少年的帝君盡一份力量。
可一萬年過去了,禹余天里,年輕的帝君還是孤身一人,星月沉寂,長夜衾寒。
那是元崖此生頭一回來到她的地府,卻非以天帝之尊駕臨。
冥宮之中,少年一身云紋白衣,墨發高束,孤身只影站在她的大殿之下,仰頭看著她的眼睛。
他用將離怎么也想不到的語氣對她說:“天齊君,我在古族見到一個女子,她叫姝沁,我想娶她做我的天后。”
將離立刻笑著恭喜他。恭喜他終于覓得心上人。
在這聲恭喜里,元崖沉默了一下。
而后,少年沒有半分避諱的對她說:“天齊君誤會了,她不是我的心上人,我并不喜歡她,更談不上愛,但我需要古族的支持。”
“姝沁是古族這一代天賦最好、地位最高的女仙,娶她做我的天后,古族日后會更順從于天庭,我也能得到一個天賦優秀的嫡子,一個強大的龍族血脈。”
他這樣說,將離就再也沒法笑了。
但她想,天庭不同地府,天家姻緣,身不由己,也是無可厚非。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已做好決定,娶就是了,又何必專程跑到地府來對她說這些呢?愛不愛的,那都是他自己要娶的帝后,他自己的婚姻,她又管不到他。
因為……
那個冷靜又理智的少年帝君,閉上眼。
再睜眸時,他眼瞳深處,是壓抑到極致的不安與孤獨,甚至,還有一點委屈。
少年說:“姝沁不愿做我的天后,古族…也不愿…”
“所以你來尋我……?”
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氣,放下多少尊嚴,元崖說出這樣的話。
“我希望…天齊君,可以再幫我一回……”
時至今日,將離也無法忘記元崖那日的神情。
那個少年帝君,脊背挺的那樣直,像不可摧折的竹,可身軀卻又那樣纖瘦,若不堪風撫的柳。
而就是這樣一個似竹又似柳的少年,他的脊背之上,壓了整個三界。
他的脊背之上,被壓了整個三界。
后來,將離親自去了一趟古族。
親手將姝沁的手放入少年的掌心后,她在他的喜宴上,在那一杯杯的美酒中,將大腦與心臟都飲的醉醺醺的,看著他們結了婚契,做了夫妻,如愿以償。
那一次次的后來啊…
為他的嫡子命名,給他凡人出身的大天妃體面,參加他獨女的生辰,又為他走上須彌山,將同樣一個沒有過愛情的姑娘,送到他身邊……
她本是一個罪神,所能為他付出的,著實不多,可將離一直記著,記著這帝位有多么冰冷,記著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少年有多么艱難。
所以她可以做的,都盡力做,可以原諒的,也都盡力原諒。
哪怕一次一次,在他的婚宴上,看到那個少年枕邊的紅顏越來越多,膝下的子女也越來越多。
哪怕一萬年又一萬年,她看到他的龍族終于稍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