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雜質的,他們的情誼也是不摻雜質的,怪只怪天意,讓項抗遇到了更想保護的人。他也恨自己八尺之軀,卻要將援救夢棠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若是一早入朝為官,若是這些年不與張貴妃斷交,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問題的答案已經不得而知了,眼下還要撐住一口氣,完成清州囑咐的事情。
趙清州今日沒有等林開宗大人一起上朝,而是提早便站在了宮門口。他的目光,一直向著南邊張望——那是大理寺來皇城要走的路。然而于敏的身影卻是遲遲沒有出現。錢江擔心趙清州受了寒,忙給他手中塞了一個裹著灰鼠皮暖套的手爐。趙清州正出神地望著南邊,忽而覺察出手上傳來的溫暖,回頭說道:“長帆,你去——”話方出口,自顧笑笑道:“叫習慣了。”
錢江凍得鼻頭發紅,笑著接應道:“大人喚我什么都一樣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趙清州輕聲道:“你去大理寺那邊打探一下,別是出了什么狀況。”錢江點點頭,悄然向南去牽馬。趙清州將雙手伸進暖套中,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這種溫暖讓他覺得身上乏了:昨日從昆山亭回到府中,只和衣而眠了一個時辰,便來到了宮外等候,他太累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今早來時,錢江還說道:“大人房里的燈,總是三更才滅,今夜又是幾乎一宿沒睡,這樣下去,鐵打的身子怕是也吃不消了,還望大人保重貴體。”
趙清州知道錢江是個忠心的,便為他開解道:“眼下諸事繁雜,勞心勞神也是有的,過去這段時日,明年春天應該就好了。”錢江點點頭,可又使勁搖搖頭:“大人剛來,有所不知,春里便要忙春耕和納賦,而舊年各省盈余和虧空情形迥異,需要戶部十四司商議協餉,可有得忙了;那時漕運也通航了,漕務也要咱們統理;還有采礦、鑄幣、內倉互濟,哪一件事,都足夠上上下下費心費力,半點清閑不得。依下官愚見,眼下事情雖多,大人還是要以養生為重,切莫苦熬著,要多自我排解,才是長久的法子。”
趙清州聞言莞爾,錢江雖是他的手下,這番話卻儼然一副朋友的口吻,想來也是他太過憂心,才會這般直言相告,心下有幾分感動。錢江見趙清州沒有講話,以為是自己僭越了,忙認罪道:“下官多言了。”趙清州笑道:“哪里,你的話恰如一劑涼藥,讓我清爽了許多。”錢江笑起來,又道:“大人過譽了,下官讀的書不多,只知道些尋常道理。”趙清州也笑道:“穿衣吃飯,本就是自明之理,人活一世,依傍的無非也是這些尋常道理,大道至簡,不過爾爾。”
這些話是說給錢江寬心的,可現實中的情況往往盤根錯節,令人百般憂神。
此刻他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頭腦中卻走馬燈一樣地梳理著近日紛至沓來的一個個事件:程舒勤、鄭德剛、劉內侍、童傳芳、張云華呼和小秋、蘇夢棠,這些人最近的言行在他的眼前重疊,而他們似乎有一個共同點——都在他來到臨安后,與他相見或者交談過。想到這里,他的后背上隱隱滲出一層細汗:難道是因為自己在江寧時參奏過史彌遠,史氏便將所有與他相關聯的人,便都算作了同伙,要一起對付?
這一切事端,莫非都因他趙清州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