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和暮朗賞了一整個下午的江景,葉驚闌得了一些口頭許諾。
是會變為現實的口頭許諾。
這樣看來,暮朗著實是因了暮涯毫發無損地回了暮府而滿心歡悅。
風波樓的屋頂上。
兩人并排坐著。
他們沒有選擇在暮府的青瓦上停留片刻,唯恐驚擾了府中的人。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念罷,葉驚闌捏著琉璃小杯,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指腹抹過懸在唇角的一滴酒。
這是香醇的金玉露。
葉驚闌不由得感慨,花朝城的啼綠酒雖好,卻始終不夠味兒。
說不清到底差在哪里,或許根本沒差,只是飲酒的人心境變了,舌上的味蕾與啼綠酒的滋味不相合罷了。
“淡酒?”云岫轉著手中的杯子,在月色下,白皙的手指呈現玉澤,同琉璃杯貼在一起,白和彩的分明,別有一番風情,“金玉露可不算是淡酒,如此的醇厚,喝一口,便上頭。”
“這里邊可沒有添江楓城的味?!?
“誰知道呢?”
云岫打著哈哈,酒不醉人人自醉,既然都喝上了酒,為何不借題發揮?
葉驚闌深諳云岫的小九九,將手中的琉璃杯與她的杯子輕碰。
“要說上頭,喝得多的人醉得快?!比~驚闌仰頭倒入了滿滿一杯金玉露,他將杯子倒著,證實里邊一滴酒都流不出來了。
而后往云岫的肩上一倒,先一步借題發揮“我醉了。”
云岫的肩頭一沉,隨即往上一頂,想要將葉驚闌的腦袋挪個位,“喝了二兩裝一壇,誰不知你的酒量?喝光一條金銀江也就打打酒嗝罷了?!?
“云姑娘的嘴,當真是騙人的鬼。能把金銀江喝到干涸,我已不是人間的俗子?!比~驚闌輕輕晃了晃腦袋,暗罵不好,怎能沒有想到瀟挽送來的酒打著“不醉人”的旗號,實則被她偷偷放了許多奇怪的東西進去。
他將已空掉的小酒壇子翻了個面。
果不其然,壇子底下還雕了幾個字——好馬配好鞍,好酒配長夜。
喝的不少的云岫湊了過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上面的字。
他估摸著這字跡的粗細與下筆力道,多半是用緒風的判官筆刻上去的。
暗暗嘆口氣,認栽。
云岫舔舔嘴唇說道“瀟挽送來的?”
“什么都瞞不過你?!睘t挽讓緒風把這幾壇子金玉露托人快馬送到了暮府,美名其曰——以免葉大人忘了江楓城的滋味。帶了這么一句話,暮朗自是收好了,等到葉驚闌回來之后當著他的面點了個一是一、二是二,以示沒有私吞。
葉驚闌又是一嘆,若是緒風托人送離人醉給他,讓燕南渝代為保管,八成的可能是被燕南渝一人喝的干干凈凈,還有兩成的可能是燕南渝良心發現留下一壇聊表心意。像暮朗這樣正直可靠的人不多見了啊。
“我倒覺著葉大人本就不是人間的俗子,是鬼,酒鬼?!?
“酒鬼也喝不下金銀江。”
“那再求求老天爺賜予你一個能容河海的大肚……”云岫的目光在葉驚闌平坦的小腹上打了個旋兒,“或者,你讓卿蘿女相把頭上那頂烏紗帽讓與你,便成了?!?
宰相肚里能撐船。
大花瓶女相的肚子里能開大船。
葉驚闌輕笑一聲,抬手順著她烏黑的長發,在發梢處流連良久。
久到他的動作凝滯,云岫略起疑惑。
“那不如你去奪了皇位?”許是情不自禁,他脫口而出。
云岫瞥他一眼,“葉大人當心自己的項上人頭?!?
如奪皇位這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經由他的嘴說出來,好似成了類似“天氣很好”、“花朝城的糕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