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闌抬眼,似有意地瞧了一眼后堂。
他的聲音很輕,很淺,像從遠方傳來,有一種縹緲無著落的感覺。
“曾老板還怕解決不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曾停正了正財主帽,眼皮稍稍掀起了一條縫子,“你還未同我介紹這位是何方神圣。”
“曾老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
“這不是……沒個準信兒嗎?”曾停反問道。
葉驚闌冷哼一聲,“欽天監監正,秦知年。據我所知,你有千萬種方法悄無聲息地解決一個人。”
曾停“嘿嘿”一笑,“我可不敢擅自動了那位的人。萬一上頭怪罪下來,小老兒就得為自己準備一副黃梨花木棺材啰!”
他指了指天。
元清洄的人。
“萬翎樓的人會怕一個不食五谷,不體察民情的女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天下的王,我們還指著在她的疆域里茍延殘喘,怎能不怕?”
“曾老板說笑了。”
曾停起身。
他系好了腰上的布袋。
他在秦知年的身側站定,雙指并攏,連點在秦知年的后頸上。
“一生只能用三次。”他下意識地對葉驚闌解釋道。
“不錯,已是用了一次了,還有兩次。”葉驚闌以一臂支著頭,饒有興味地盯著曾停,“曾老板若是將他的命留在此地,就連我,也脫不了干系。”
“哪能呢。”曾停收了勢,氣沉丹田,“只不過讓他暫且忘了剛才發生的事而已。”
“空缺的記憶當是如何填補?”
“以快樂。”曾停若有所思地看著秦知年的手指,“他連時辰都定好了。”
葉驚闌蹲身,溫柔地掰著秦知年的手指,將其虛虛地定在了另一個指節上,“有無干凈的手絹兒?”
曾停雖是不解,但還是遞出一張沒有半點兒污跡的絹子。
葉驚闌接過,小心地擦拭著秦知年的手指。
這人有一些小怪癖,得盡量順著他來,否則容易被發現破綻。
他自嘲地笑笑,竟有一日如此對待一男兒。
待到一切做好了之后,他仰面問道“以快樂,是怎樣一種快樂法?”
曾停撇撇嘴,“骰子牌九斗蛐蛐兒,你想玩哪一個?”
“這是許多人的快樂,卻不是我的快樂。”葉驚闌將秦知年扶到了木椅上靠坐著,“不知他的快樂是否能與曾老板準備的對上。”
曾停不語。
他引著葉驚闌到了后堂。
云岫正和林霏綁在一塊兒。
兩人皆是暈了過去。
葉驚闌沉聲道“那只鸚鵡說的話,是真是假?”
“什么話?”
“命數將盡于冬月與臘月之間。”
曾停撫著不存在的胡須,神秘兮兮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也。”
“臘月。”葉驚闌輕吐二字。
曾停會意。
……
冬月底。
葉府。
府中的人正為主子的大婚而準備著。
金不換早就將院子灑掃好了。
他撐著一把笤帚,指揮“四象”忙里忙外。
“山中無老虎。”蒙絡一咧嘴,對著金不換做了一個怪相。
金不換傲然地挺胸抬頭。
猴子稱王又如何,那叫猴王。
陵光旋身而起,將一張剪得極好的“喜”字貼上了窗格子。
回頭一望。
正巧能看見在小廚房里忙碌的花鈿。
花鈿挽高了衣袖,正在揉面。許是灶火帶起了燥熱,她時不時地抬手抹去額上滲出的汗珠子,她的鼻尖子不知什么時候有了一抹白。
“花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