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彎皎皎明月。
一路走來,有許多姑娘自家院子里執笤帚掃出一片干凈地兒,為的是七夕節乞巧。
“云岫。”
身邊人說話時帶了少許鼻音,似過了夜風。
云岫偏了偏頭,“何事?”
“我在想,你每年七月初七是如何乞巧的。”葉驚闌的眉梢上帶了幾分笑意,在他看來,哪怕世間女子都會在這一天乞求織女保佑自己心靈手巧,云岫也不會有一點從眾的想法。
“對月穿針,蘭夜斗巧。”她漫不經心地答著。
難道要她親口承認自己只看看,什么都不做,有時連看都不會看嗎?
當然不行!
會被人抓住小辮子的。
葉驚闌駐足。
“云岫。”
云岫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了兩步,突然發現身邊沒了人,她回頭之時才發現那人立在原地,就那么靜靜地望著她。
“今夜不是紅月,不至于引發人的瘋魔。”她的折扇一合,也頓住了腳,看向葉驚闌。
“你說謊的時候,總會拉扯其他的事來搪塞。”
“我何時敷衍了你?”
沙城的夜風是攜著細小的沙石撲面而來。
這里的夜很靜,甚至可以聽見碎石子落地時輕微的聲響。
她努力回憶自己剛才是否有失言。
與葉驚闌的一問一答,她不覺得自己有哪里說得不對。
難道是地域差距,盛京城里的習俗和一疆三城有差別?
葉驚闌是如何看穿的?
看著她滿腹心事的模樣,葉驚闌輕笑一聲,說道“我也是詐你,你竟當真了。”
“……”
云岫在這一瞬間,臉上笑容粲然。
她還是忘了葉驚闌是個賊精的人。
有時,她會將棧渡同葉驚闌分開來,因了在凌城時的棧渡和之后以真實身份面對她的葉驚闌是有區別的。
棧渡是一個散漫無度的酒鬼,他講求一個“萬事從心”,愿意縱容蒙家兄妹打打鬧鬧。不論是在明月樓和她競價搶煉梵,還是在屋頂上和她喝酒胡侃,甚至在城西三巷,他那種自由自在,毫無拘束的做派,令人不禁懷疑他就是一個江湖浪子,一個放浪不羈的游俠,行走在塵世中只為了修煉自己的心。雖然他對她有過幾番懷疑、試探,以及存了心害她,但她對棧渡這人無法生起討厭之心,她羨慕,向往他的人生。
而葉驚闌是一個領皇家糧,穿皇家衣,肩負皇命的臣子,他有自己的處世原則,可謂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她很明顯地覺察到了蒙歌和蒙絡在面對“葉大人”時有了些不自在,不再放縱自己,盡管偶爾還是會起玩心,卻不會無所顧忌地同葉驚闌逗樂。她必須承認,葉驚闌待她,比“棧渡”待她更好。可是她也曾在其中迷失過,猶豫過,開在她心頭如同朱砂痣一般存在的盛京最美的花,現在看上去探出手便能攫取,然而她幾度收回了手。
說起來也算是可笑,析墨當時想要一語點醒她。
——我怕你被那副好皮囊把魂兒給騙走了。
她怎能告訴析墨,年節時那匆匆一面,已然注定了這是一次不可違抗的命運交錯。
不是因為那副好皮囊,而是因了他那眾人皆醒我獨醉的從心之感。
“云岫。”
他今夜沒有喚她“云姑娘”,而是聲聲喚著她云岫。
她抬眸之際,那束著領口的扣兒又不知所蹤了,一線精致的美人骨在玄色的遮掩下若有似無。
這人也許是嫌那衣領收得太緊,手指一彈便去掉了那顆扣兒。
“我這有塞上的陳情酒,可要陪我喝上兩杯?”他還是像當初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