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續了不知道是第幾杯茶水了。
在她咽下杯中最后一口清茶,她離座。
人有三急。
然而她尋不到茅廁在何地。
她就站在婉姨身前,暗示著這位玲瓏心的鴇娘。
一個看上去就不大好惹的公子哥就直直地立在婉姨跟前,要是她再不能讀懂畫外音,那么這么多年的米飯可就白吃了。
她揮了揮手中的淺粉桃色的絹子,招來一個侍兒,侍兒福身。
云岫搖著頭,指明要那侍奉茶水的團團臉的侍兒帶路。
婉姨只好順了她的心,命那侍兒領著云岫去后院。
云岫仔細一瞧,揪緊了那顆本該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上安然無恙的心臟。那緊繃著臉,眼神異常堅定的侍兒……
像極了花鈿。可若說起花鈿,她又想到了半臉美人兒點絳,還有高顴骨的鴉黃,以及身材高挑且為人親和的黛粉……不知她們在北疆可好?
“公子,往這邊走。”團團臉的侍兒垂著手,邁著小步子在前面帶路,她乖順的模樣刺痛了云岫的眼。
她只覺眼角微微泛酸,那幾人可是還好?
侍兒的聲音很低卻不沙啞,和花鈿那像小老頭咯了一口痰在喉嚨里的嗓音不同。
一想到這里,她又展眉一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只需常想一二便可。
“公子,你笑起來可真好看。”年紀尚小的侍兒眼里若有光,她羨慕著可以自由笑起的人,譬如這位內急的公子。
假公子云岫沒想到被一個侍兒這么直接地夸了。
而侍兒的心七上八下,遲遲沒能等到云岫的回答。
是說錯什么話了?
侍兒一時之間沒想明白,如若真說錯話了,為何這公子仍舊是笑著的,笑意不減,反倒是眉眼更深。
可若是她沒說錯話,為何這公子只字不言。
她的心就像被一根將斷未斷的線系緊了,拎著上上下下,仿佛耳畔全是“咚咚”的心跳聲,來自她胸腔里的心跳聲。
她小心翼翼地搓揉著自己的手。
好像真的說錯話了,自己又不是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她只能做一只蠕動的毛蟲,無法化蝶。
云岫這才注意到她垂著的手,上面是深淺不一的疤痕。有淺紅的初初長好的皮肉,有紅褐色的結痂,還有翻起的皮,大大小小的水泡兒。
侍兒意識到自己的手正被貴人凝視,她趕忙背到身后,“公子……請往這里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云岫倒是習慣了,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丫鬟小廝是無法自由的,他們永遠在討好所謂的貴人。
“你不是沙城人?”云岫注意到她的口音不似沙城本地人。
侍兒咬咬唇,搖頭,“回公子的話,婢子祖籍在沙城,但家母乃是外城人,因故家父失了公家的差事,又無一技之長,只得砍些柴賣到富貴人家中賺些糊口錢。”
“嗯……”云岫應了聲。
這種情況極為常見。
話又說回來,沙城人太過排外了。
“公子,前面那一間便是。”侍兒為他指著路。
云岫回以微笑,“多謝。”
侍兒的臉紅了紅,如粉撲撲的水蜜桃一般可人。男女終歸有別,再往前一步便是不合禮數了。
待云岫從里間出來之后,這顆水蜜桃也回歸了未熟時的色彩。侍兒依舊垂手站得筆直。
云岫嘆息著,這侍兒的年齡與花鈿差不離,然而她提前體味了人間冷暖,她有些慶幸,慶幸遇見。
她環顧四周。
飛快地從懷中夾出一張黃紙,里邊包裹著的是銀票。
她放進了侍兒的手心,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