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又睡了許久。
直到日頭正了。
午時。
析墨輕輕敲門,隨后在門外朗聲問道“軟軟,你可是醒了?”
無人應答。
析墨將一線房門推至能過一個人的空隙。
他的腳步放得很輕。
聽著均勻的呼吸音,他懸著的心平穩了。
看來,云岫還在熟睡之中。
一聲嚶嚀,喚回了析墨的思緒。
“軟軟?”他離床榻越來越近。
平躺在榻上的女子緊皺著眉頭,從被子下探出的手死死攥住緞花軟被,她睡得很不安穩。
可能是做噩夢了。
卷翹的長睫還在顫動,如一只蝴蝶正在撲棱著翅膀。
析墨順勢坐到了床榻邊上。
他想了很久,還是沒有伸出手握住云岫的手。
如是把她驚醒了,到時候該同她說些什么呢?拙劣的理由該用情不自禁還是遵從本心?
析墨靜靜地坐在那,雙手交握,局促不安地等待著云岫醒過來。
天不遂人愿。
云岫的噩夢沒有盡頭。
她仍是在同夢里駭人的景,吃人的魔作斗爭。
眼見著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子,析墨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繡工極好的錦帕,若是湊近了嗅嗅,還能聞到一絲絲蓮香。
饒是寧瑟瑟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錦帕,析墨沒有猶豫便用來給云岫擦汗了。
他的動作輕柔,如撫著稀世珍寶一般。
閨閣女子常會將“情深緣淺”寫進詩詞里,作一些傷春悲秋的曲兒來唱自己的意難平。
析墨倒羨慕起她們來了,大膽一些的能將這些話捧到情郎跟前,靦腆一些的就題到畫上,繡在隨身的手絹兒上,至少能直接把這些情愫從心底抽離,讓它們面見天日。
而他呢……
析墨暗自嘆口氣,罷了罷了,來世他做一個女子,云岫生作男兒身就好了,他定是會將那些咿咿呀呀的春愁秋愁的詩送到她眼前,再一字一字地念給她聽。
云岫翻了個身,不自覺地長嘆息。
析墨的手指隔著錦帕撫過她蹙緊的眉心,“軟軟,別皺眉。”
睡得很熟的云岫聽不見他的話,依舊是皺成一團的臉。
“好想問問你,夢見了什么。”析墨的唇角噙著笑,他就這么癡癡凝望著她的睡顏,“要是我問了,你定是用三分假七分真的話來搪塞我,你總是這樣,你從不誠實。”
從不誠實的云岫似是聽見了他這句話,擰巴著眉,重重地點頭“嗯”了一聲。
析墨笑開了,哪有人會這么實誠地承認自己不老實的。
“你倒是同我說說,那三分假,究竟假在了哪里。”析墨自顧自地說著,他不在意云岫聽沒聽見,其實他更希望云岫真是在熟睡之中,他可以假裝不知,而后肆無忌憚地將自己想要說的話悉數倒出。
憋在心窩子里,太過難受了。
話又說回來,最高明的謊話通常是真話里面摻雜假,而云岫恰好就是這樣的誠實的人,不說謊,因為她的謊話幾乎都是真話。
“你常會讓我產生一種錯覺。”析墨頓了頓,別過了臉,垂睫,投下一片陰翳,“你想要遠離這些陰謀和混沌的局,可當我提出要帶你離開之時,你又不愿放下。軟軟,你教我如何是好。”
“江湖。”析墨喃喃出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江湖。你不走,我便留下來陪著你。”
他回過頭,瞅見青蔥指松了勁,他猶豫了半晌,終是沒有探出手抓住那只玉手。
“軟軟,花朝城里藏著的秘密比你想象得多,就連我也沒有摸個清楚明白。胭脂這姑娘驕縱,心性不定,她受不得激,我已給她埋下了一顆名作‘懷疑’的種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