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點了點頭,低聲道:“不錯,我不該請你過一年再去府邸找他報仇。你孤身深入虎穴,萬萬不可。”
陸遷哈哈一笑,舉起飯碗來空喝一口,他慣于大碗大碗的喝酒,此刻碗中空無所有,但這么作個模樣,也是好的,說道:“若是我陸遷一人,府邸這龍?zhí)痘⒀且碴J了,生死危難,渾不放在心上。但現(xiàn)下有了小吳雙,我要照料陪你一輩子,陸遷的性命,那就貴重得很啦。”
吳雙伏在他的懷里,背心微微起伏。陸遷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心中一片平靜溫暖,心道:“得妻如此,復(fù)有何憾?”
霎時之間,不由得神馳塞上,心飛關(guān)外,想起一月之后,便已和吳雙在大草原中騎馬并馳,打獵牧羊,再也不必提防敵人侵害,從此無憂無慮,何等逍遙自在?
只是那日在大王莊中救他性命的黑衣人大恩未報,不免耿耿,然這等大英雄自是施恩不望報,這一生只好欠了他這番恩情。
眼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吳雙伏在他懷中,已然沉沉睡熟。陸遷拿出三錢銀子,給了那家農(nóng)家,請他騰了一間空房出來,抱著吳雙,放在榻上,給她蓋上了被,放下了帳子,坐在那農(nóng)家堂上閉目養(yǎng)神,不久便沉沉睡去。
小睡了兩個多時辰,開門出來,只見新月已斜掛樹頂,西北角上卻烏云漸漸聚集,看來這一晚多半會有大雷雨。
陸遷披上長袍,向青石橋走去。行出五里許,到了河邊,只見月亮的影子倒映河中,西邊半天已聚滿了黑云,偶爾黑云中射出一兩下閃電,照得四野一片明亮。
閃電過去,反而更顯得黑沉沉地。遠處墳地中磷火抖動,在草間滾來滾去。
陸遷越走越快,不多時已到了青石橋頭,一瞧北斗方位,見時刻尚早,不過二更時分,心道:“為了要報大仇,我竟這般沉不住氣,居然早到了一個更次。”
他一生中與人約會以性命相拚,也不知有過多少次,對方武功聲勢比之端王爺更強的也著實不少,今晚卻異乎尋常的心中不安,少了以往那一股一往無前、決一死戰(zhàn)的豪氣。
立在橋邊,眼看河水在橋下緩緩流過,心道:“是了,以往我獨來獨往,無牽無掛,今晚我心中卻多了一個吳雙。嘿,這真叫做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
想到這里,不由得心底平添了幾分柔情,嘴邊露出一絲微笑,又想:“若是吳雙陪著我站在這里,那可有多好。”
他知端王爺?shù)奈涔妥约翰畹锰h,今晚的拚斗不須掛懷勝負,眼見約會的時刻未至,便坐在橋邊樹下凝神吐納,漸漸的靈臺中一片空明,更無雜念。
驀地里電光一閃,轟隆隆一聲大響,一個霹靂從云堆里打了下來。陸遷睜開眼來,心道:“轉(zhuǎn)眼大雨便至,快三更了罷?”
便在此時,見通向小鏡湖的路上一人緩步走來,寬袍緩帶,正是端王爺。
他走到陸遷前面,深深一揖,說道:“陸少俠見召,不知有何見教?”
陸遷微微側(cè)頭,斜睨著他,一股怒火猛地在胸中燒將上來,說道:“端王爺,我約你來此的用意,難道你竟然不知么?”
端王爺嘆了口氣,說道:“你是為了當(dāng)年關(guān)外之事,我誤聽好人之言,受人播弄,傷了令堂的性命,累得令尊自盡身亡,實是大錯。”
陸遷森然道:“你何以又去害我?guī)熓澹鼒D謀害我兄弟?”
端王爺緩緩搖頭,凄然道:“我只盼能遮掩此事,豈知越陷越深,終至難以自拔。”
陸遷道:“嘿,你倒是條爽直漢子,你自己了斷,還是須得由我動手。”
端王爺?shù)溃骸叭舴锹飞賯b出手相救,段某今日午間便已命喪小鏡湖畔,多活半日,全出閣下之賜。陸少俠要取在下性命,盡管出手便是。”
這時轟隆隆一聲雷響,黃豆大的雨點忽喇喇的灑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