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凝兒吸了口氣,心下感激。她兩度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對于方青鸞的心腸,實已清清楚楚,此刻縱欲自欺,亦復不能,再加陸遷對自己一片真誠,兩相比較,更顯得一個情深義重,一個自私?jīng)霰 ?
她從井口躍到井底,雖只一瞬之間,內(nèi)心卻已起了大大變化,當時自傷身世,決意一死以報陸遷,卻不料陸遷與自己都沒有死,事出意外,當真是滿心歡喜。
她向來嫻雅守禮,端莊自持,但此刻倏經(jīng)巨變,激動之下,忍不住向陸遷吐露心事,說道“陸公子,我只道你已經(jīng)故世了,想到你對我的種種好處,實在又是傷心,又是后悔,幸好老天爺有眼,你安好無恙。我在上面說的那句話。想必你聽見了?”她說到這一句,不由得嬌羞無限,將臉藏在陸遷頸邊。
陸遷于霎時之間,只覺全身飄飄蕩蕩地,如升云霧,如入夢境,這些時候來朝思暮想的愿望,驀地里化為真實,他大喜之下,雙足一軟,登時站立不住,背靠井欄,雙手仍是摟著韓凝兒的身軀。ii
不料韓凝兒好幾根頭發(fā)鉆進他的鼻孔,陸遷“啊嚏,啊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韓凝兒道“你……你怎么啦?受傷了么?”
陸遷道“沒……沒有……啊嚏,啊嚏……我沒有受傷,啊嚏……也不是傷風,是開心得過了頭,韓姑娘……啊嚏……我喜歡得險些暈了過去。”
井中一片黑暗,相互間都瞧不見對方。韓凝兒微笑不語,滿心也是浸在歡樂之中。她自幼癡戀師兄,始終得不到回報,直到此刻,方始領會到兩情相悅的滋味。
陸遷結結巴巴的問道“韓姑娘,你剛才在上面說了句甚么話?我可沒有聽見。”
韓凝兒微笑道“我只道你是個至誠君子,卻原來也會使壞。你明明聽見了,又要我親口再說一遍。怪羞人的,我不說。”ii
陸遷急道“我……我確沒聽見,若叫我聽見了,老天爺罰我……”
他正想罰個重誓,嘴巴上突覺一陣溫暖,韓凝兒的手掌已按在他嘴上,只聽她說道“不聽見就不聽見,又有甚么大不了的事,卻值得罰甚么誓?”
陸遷大喜,自從識得她以來,她從未對自己有這么好過,便道“那么你在上面究竟說的是什么話?”
韓凝兒道“我說……”突覺一陣靦腆,微笑道“以后慢慢再說,日子長著呢,又何必急在一時?”
“日子長著呢,又何必急在一時?”這句話鉆入陸遷的耳中,當真如聆仙樂,只怕西方極樂世界中伽陵鳥一齊鳴叫,也沒這么好聽,她意思顯然是說,她此后將和他長此相守。ii
陸遷乍聞好音,兀自不信,問道“你說,以后咱們能時時在一起么?”
韓凝兒伸臂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陸公子,只須你不嫌我,不惱我昔日對你冷漠無情,我愿終身跟隨著你,再……再也不離開你了。”
陸遷一顆心幾乎要從口中跳將出來,問道“那你師哥怎么樣?你一直……一直喜歡方公子的。”
韓凝兒道“他卻從來沒將我放在心上。我直至此刻方才知道,這世界上是誰真的愛我、憐我,是誰把我看得比他自己性命還重。”
陸遷顫聲道“你是說我?”
韓凝兒垂淚說道“對啦!我?guī)煾缫簧校闶菈粝胍龃蟪实邸1緛砟兀@也難怪,他方家世世代代,做的便是這個夢。他祖宗幾十代做下來的夢,傳到他身上,怎又能盼望他醒覺?我?guī)煾缭皇菈娜耍徊贿^為了想做大楚皇帝,別的甚么事都擱在一旁了。”ii
陸遷聽她言語之中,大有為方青鸞開脫分辯之意,心中又焦急起來,道“韓姑娘,倘若你師哥一旦悔悟,忽然又對你好了,那你……你……怎么樣?”
韓凝兒嘆道“陸公子,我雖是個愚蠢女子,卻決不是喪德敗行之人,今日我和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