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初夏,天光早亮。
早上六七點鐘的光景,城市還未然蘇醒,菜市場已滿是喧嘩和熱鬧。
劉衛東拖著殘腿趕起了早市。
沿道上,照面的商販與路人。
“喲,劉老板又親自來買菜么?”
“最近發財了喲?”
“賠了幾百萬嘛?啥子時候請客?”
打來的招呼里總夾帶著影影約約的惡意,讓人分不清是玩笑還是嘲諷。劉衛東只是勉強回應著,而后快步走開。
他是本地人,菜市里熟識的面孔不少,但他卻專挑些面生的,倒不是他涼薄,而是不知怎的,近來在那些“熟人”跟前,他殺價的底線總是要較他人貴一些。
每有異議,對方總會說
“你兩口子在洪總那點兒搞了怎么多錢,一輩子都吃喝不愁了,還計較這么一毛兩毛?”
他辯解了幾次,反倒引來七嘴八舌的圍攻說他“不厚道”,也就懦懦不言了。
市場里逛了一圈,瞧見邊角里,幾個中年婦女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時不時沖他指指點點。
劉衛東認出其中有曾經的老顧客,剛要上前打聲招呼,對方卻如同撞見了瘟神,一哄而散。
他神色一僵,苦笑著離開了市場。
但回家的路上也不安生。
這個時間段,學生們開始陸續上學。
他倒霉,撞見個熊孩子。
這個系著紅領巾的小屁孩就像只烏鴉,劉衛東則是他盯上的腐肉,張著“雙翅”在他身邊跑來跑去,一刻不停地呱呱叫著。
“劉瘸子!劉瘸子!劉瘸子!劉瘸子”
劉衛東耐不住瞪了一眼,身后一直笑瞇瞇旁觀的家長立馬插了上來。
“你要做啥子?”
“他”
“他還是小娃兒,不懂事,你這么大個人跟他娃兒計較啥子?!”
劉衛東沒話說,悶著頭落荒而逃。
回了家,才到樓下,就聽見妻子尖銳的咒罵聲。
正好撞見了個同樓的住戶,對方沒開口,他已習慣地低頭道起了歉。而后就同往常一般,在對方的抱怨與妻子的叫罵里,回家,做飯,收拾行頭出門“工作”。
他“工作”的方式很不一般。
先到某個官府部門樓前,掛起橫幅,上頭四個字“請求公道”,再攤開一幅白布,上頭寫著洪岱海撞人的始末,其實就是靜坐抗議。
在那件事之后,自家的寵物店受到明里暗里的打擊,是開不下去了。在家呆著照顧妻子,又會被妻子嫌棄,讓他出門找法子尋個公道。可他有什么法子,無外乎就這么抗議著,幾個月下來也算市皆知,白白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話。
他正愁眉苦臉。
冷不丁的,一把掃帚趕著落葉、塵土撲面而來。
“不要亂甩垃圾。”
一個環衛工人往他腳下胡亂掃了幾掃帚,劉衛東趕緊抓起白布,一邊躲閃,一邊道歉。
對面街道的出租車上,李長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那個瘸子是活該。”
旁邊的出租車司機突然開口,倒是勾起李長安一點興趣。
“怎么說?”
司機一邊打下計程表,一邊侃侃而談。
“這個人原來是開寵物店兒,前幾個月兩口子散步的時候,遭洪總的司機撞了,娃兒流產,老婆也癱了,可憐是可憐,但他硬說是洪總酒駕撞的他。開玩笑,洪總啥子身份,還開車親自撞他?結果這幾個月,生意也不做了,癱瘓的婆娘也不管,天天在官府這點兒掛橫幅。”
司機臉上滿是嫌棄。
“這種人我見多了,都是些刁民,就是看到別個有錢,管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