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
晉朝使團內部的氛圍非常嚴酷。
嵇曠坐在地上,滿臉沮喪頹廢之色,眼神中帶著絕望。
以石三為首,王鬻之、陶淵明、王凝之、謝道韞等人圍著嵇曠坐成一圈,其他官職小的便站在外圍。整體局面,宛如三司會審。
石三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以及震驚之色,他還不死心地重復問道:“真的是你干的?”
嵇曠似乎已經棄療了,對于各種提問表現得非常配合,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
陶淵明最年輕,火氣大,作為裴盛秦的粉絲,他高聲質問道:“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人家裴侯多好的人啊!不就是脾氣暴躁點兒么,不就是出身秦朝么,不就是比你厲害么,你便要殺他?還是說你在嫉妒他的盛世美顏或者絕代才華?”
嵇曠眼珠子血紅,他爭辯道:“當初淝水一戰,裴賊便多次禍害我大晉,若非裴賊在會稽生禍,我朝一戰滅秦猶未可知。此番我等奉旨使秦,裴賊更是明里暗里,屢次辱我大晉國體,不該殺么?”
王鬻之又氣又急,都快被嚇哭了,之間他舉起手,顫巍巍地指著嵇曠,破口大罵道:“嵇曠,你這混賬玩意,你,你不是個東西啊!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啊你!”
“難道......我又不能回國了么?”王凝之痛苦哀嚎,心如刀絞。昨天剛剛燃起的回國美夢,今天立即被嵇曠澆了一盆冷水,膽敢刺殺裴盛秦甚至刺殺秦皇,還想回晉朝?
謝道韞瞅了瞅丈夫,她這次倒是和王凝之想到了一塊兒,在聽說嵇曠刺殺裴盛秦的第一時間,她便想到了這件事情一定會對使團歸晉造成影響。不過她的心態卻是與王凝之不太一樣,不但沒覺得痛苦,竟反倒泛起隱隱竊喜。暗暗想道:“若是不能回國,以后不知是否還是住在裴家,與其終日面對王凝之,倒不如換成裴小賊。”
石三眼珠子也紅了,作為正使,也就是通常意義上應該負責頂鍋的人,他受到的驚嚇程度絕對比其他人都高:“這么說,行刺秦朝皇帝的混賬事兒也是你做下的了?”
嵇曠心中一凜,開始手舞足蹈,呼道:“冤枉,冤枉啊!我只安排了五個血龍府執事刺殺裴賊,絕對沒有去刺殺秦朝皇帝啊!這件事情與我無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嵇曠語氣焦慮,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壓在心中的恐慌頓時展露無疑。如果只是刺殺裴盛秦,在裴盛秦毫發無傷的情況下,或許還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若和刺殺秦皇扯上關系,不但他必死,說不定就連建康城中的晉天王司馬曜,也得跟著一起死。
“我呸!”石三怒而起身,雙手叉腰,一口濃痰就啐到了嵇曠臉上。
“你難道不知道秦朝皇帝遇刺之后,整個長安城都在嚴查刺客,處處風聲鶴唳么?咱們作為晉人,本就有嫌疑,夾緊尾巴自證清白都還來不及。在這當口,你還敢去刺殺裴盛秦?你這不是明擺著把刺駕的事兒往我們身上攬么?”
嵇曠哭喪著臉道:“前天夜里在東海王府被裴賊所氣,我只一心布置殺他,沒想到這么多啊!”
謝道韞瞅著這位名震大晉的血龍府主,只覺有些滑稽:“這么不都是最基本的常識么,你是我大晉弋陽侯、血龍府主,為何連這點常識也沒有?”
是個正常人都知道的事兒,一個國家的間諜頭子居然不知道?
嵇曠突然低聲嘆道:“我,我這個官兒是世襲的啊......”
謝道韞突然對裴盛秦以前對她說的話有了些許明悟,在世家門閥控制著的大晉朝,一切都講究個身份,一切都講究個世襲。不但她丈夫王凝之這樣的草包都可以居于高位,就連血龍府這種國之重器,也可以隨便交給任何一個人。只要那個人姓嵇,只要那個人體內流淌著初代弋陽侯嵇紹的血脈。
裴小賊似乎沒有說錯,這樣的大晉朝,的確是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