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還沒明白她搖頭的意思,貞白已經快速往村子走去,似乎是有些急切的,單薄的身影在夜風中,顯出幾分虛無縹緲來。李懷信突然就想起了那個亂葬崗里,站在崩塌的山巒之上,修補大陣后,她搖搖欲墜的身影,薄削而消瘦,風一吹,就倒了下去。那時候,他來不及去體會當時的心境,沉淀到現在,歷經短暫相處,再回想起來,竟然有些不落忍。她一介女流,究竟有過怎樣的遭遇,才會被活生生壓在亂葬崗十年,扛過十幾道天罰,重獲自由,卻孑然一身。
她有親故嗎?
啊,是有的,那塊隨身佩戴的墨玉,上面刻著個楊字,想必就是親故了。如此貼身收藏,珍之又重,定是個極有分量的人吧。只是這分量遠不及那個仇人,值得她去尋。
李懷信喊她“你能慢點兒嗎?”
貞白腳下不停“我們得趕快出去。”
“著急也沒用吧,指望棗林村那些人給你指路嗎?”
貞白駐足“如果我的時間不多了,在這兒耗不起。”
“就算現在出去了,你也沒有任何頭緒,怎么去找那個人?”
貞白猶豫間,垂下的雙手攥緊,似乎在心底下了一個極大的決心般,開口“上太行山,找你師叔寒山君,他能占卜。”
李懷信的目光滑過她握緊成拳的雙手,聽見一向波瀾不驚的語調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變了音,他試探道“你跟那糟老頭子……有什么過節嗎?”
轉瞬間,貞白已恢復淡然“素不相識,何來過節。”
李懷信也沒指望她會坦誠相告,直接揭過這個話題,道“走吧,終歸是要出去的,總得想法子問個究竟。”
只是想什么法子呢,這幫村民其實跟那些見人就咬的行尸沒什么兩樣,毫無理智可言,李懷信邊走邊琢磨,干脆把那個帶頭使壞的老蔡抓了暴揍一頓,就不信丫能扛到只剩半條命,他最好是把硬骨頭,能在自己拳頭底下多抗一會兒,否則泄不完這口惡氣。
如此一盤算,李懷信就覺得手癢。
遠處傳來吵雜聲,村口林立的幾顆棗樹擋住了視線,二人快走幾步,將近時,可見幾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機械的往村口去,柵欄后射出無數箭羽,即使釘穿了胸膛,也沒能制止其半分。
又是行尸!
埋伏的陷阱啟動,幾張大網罩下,兜住三兩只,在網中不斷地撕扯扭動,喉嚨發出咕咕低嚎,撕扯間,那張腐爛的臉繃住網格,使命往外頂,盡管漁線編織的網格切進肉里,也毫無知覺的繼續掙扎撕扯。
地底的利刃扎穿了腳背,將行尸釘在原地,他們嘶嘶嗬嗬,抬腿間,卻未能拔出來,搖晃著一個趔趄,雙膝跪在豎立的尖刃上,隨即雙手撐地,同樣被利刃洞穿,五體投地的扎在了地上。
兩邊林立的棗樹忽然彎了腰,樹干上系著幾根麻繩,此刻麻繩繃直,接連到柵欄內,傾盡全力一拉一松間,兩坨大石飛射出來,砸中兩具行尸,砸進了那口深井中。
李懷信走了幾步,打量一顆不近不遠的棗樹,見上頭沒有系上麻繩也沒有其他異樣,才放心倚了上去,抱臂看戲“看來村口的陷阱,還真是用來對付行尸的。”
貞白站到他身側,盯著三只被扎穿腳骨的行尸抬起腿,有些笨拙的沖柵欄方向邁進,疑惑“這些行尸,為什么是從村外來的?”
“因為那馭尸的鬼丫頭就在村外啊,下午沒逮住她,沒想到又溜了回來作惡,真是一刻都閑不住,怨恨這么深,是要拿全村人來喂尸啊?”
貞白卻有所疑慮“村民養尸,難道不應該是養在村子里的嗎?”
“興許,是召出來了。”李懷信略微一想,又覺得“不對,這未免多此一舉了。”
貞白頷首“直接放在村子里,再以兇鈴馭尸殺人,豈不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