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萬仞,沉重到難以支撐,可她卻不能把手放下,因為李懷信天眼初開,他還沒有緩過來。
一聲脆響,貞白的胳膊在重力摧壓下骨骼碎裂,又在煞氣纏縛中再度重塑,循環往復兩三回,李懷信方如大夢初醒,尚等不及他去適應,貞白艱澀吐出三個字“滅字印?!?
李懷信耳邊震蕩,渾身火燙,如灌注了通天神力,根本招架不住。可貞白的話語遞入耳中,直達神識,好似不可違逆的指令。
他從未畫過什么滅字印,卻仿佛是個融進血脈的東西,一筆一劃都涌入神識,變成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力量,那是貞白的畢生修為,像開了閘的洪流,轟然間傾瀉而出。
貞白在等他,頂著山巒之重,托著萬鈞之壓。
李懷信撐起身,雙目緊闔,額心的第三只眼目猝然睜開。山川,大地,遂變成一張張或平鋪、或豎立的版圖,收入眼底,恰如覽盡長平山水的畫卷一副。
他立于畫卷之上,靈力以天眼為始,于周身流轉不絕,自指尖頃涌而出,以山川為符紙,御七魄劍為筆,刻下一撇一捺,猶如共鳴,整個幽谷發出嗡嗡的金石之響,于無盡陰兵聽來,這聲音如雷貫耳,仿佛裹著無邊凈咒,從七劍下緩緩泄出,殺傷力極強。筆畫牽動風云變色,十萬陰兵鬼哭慘嚎。
李懷信凝神靜氣,筆走龍蛇,橫如千軍掠陣,折似疾風摧草,豎如雷霆泄地,捺似淵行龍蛟。七魄劍在山川幽谷中大開大合,劍勢剛猛。仿佛天地罡氣融合一體,李懷信終于在這股力量的催引下與貞白通感,她乃鴻蒙之氣,世之本源,這以山川作符基的天人之力與生俱來。
而這能力,也隨著內聚貞白畢生之力的天眼覺醒,被李懷信繼承。
李懷信身姿凌厲,又輕靈縹緲,臂力挽動,七魄劍便隨即一劃,以氣吞山河之勢,急轉直下。冥冥中,與貞白的指力接軌。
貞白等到他,配合他,一個刻山川,一個琢葉符,彼此連成一脈,一折一勾,相輔相成。
無邊落木蕭蕭下,數十萬片滅靈符遍布幽谷,似雪滿人間,無盡陰兵仿若有感,盡皆抬頭,看著畫滿滅靈符的樹葉飄然落下。
七魄劍收,滅字印成。
大地猛烈一震,群峰顫栗,卻一發既收,山河歸寂,萬籟無聲。
幽谷內的沖天煞氣在剛剛的震蕩后頃刻散于無形。
數十萬滅靈符在陰兵陣中飄擺,乍然一觸,勢沖云霄,無盡陰兵如冰雪觸地一般,湮滅消融如漫天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