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逸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眼中俱是絕望。
如果是我處在他的位置上,我或許會選擇頭也不回的走人,雖然我并沒有一個可以逐我的家族。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并沒有那么強的宗族觀念,更不是從小念著三綱五常長大的世家子弟。
可辰逸呢?那個從小被教育忠君為國,讀的都是忠孝節義仁禮智信的辰逸呢?
比殺死一個人更殘忍的,是用他最重視的、奉為信仰的東西去讓他就范,將他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
“顧燁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演武場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早有人去通報給了大夫人蘇氏,她實在放心不下,急急趕來,到了門前卻聽見了顧燁要將辰逸從族譜上除名的話,她便顧不得大家夫人的風度了。
“母親!”幾位公子俱是一驚。
“夫人,何必勞你親自過來。”顧燁見了蘇氏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語氣也軟了下來,與方才訓兒子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還問我為何過來?”蘇氏的火氣也起來了:“你要管教兒子,我沒資格插嘴,但我的孩兒,你一句話就要將他掃地出門,在你眼里我這個當娘的算什么!”
“夫人這么說實在折煞我了?!鳖櫉蠲Σ坏膭裰瑓s并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但事關顧家安危,兒子們還懵懂不知,我不得不狠下心來,請夫人諒解我罷。”
“那你告訴我,到底是什么事讓你這樣動氣。還有,這任醫士方才才為三媳婦安過胎,醫術高明,妙手仁心,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你卻這般對待人家!”
顧燁嘆了口氣:“咳,夫人你有所不知,她若真是個普通醫士倒好了!”
“孩子,你說,出了什么事?”蘇氏望著我,眼中俱是慈愛:“我這個當家的,發起火來口不擇言的,你別往心里去。”
我望著這一屋子人,將醫士的冠摘了,又取了束發的頭巾,一頭青絲散了下來。
這下輪到蘇氏吃驚了:“任醫士,你是女兒身?”
“大夫人,謝謝您能為我說話?!蔽铱嘈Φ溃骸安贿^,我不姓任,我姓沈,叫沈冰然。”
“你就是……四郎家書上說的沈姑娘?”
我點了點頭:“是。夫人,您的兒子顧辰逸,是我傾心愛慕之人。”
辰逸猛地抬頭看向我——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說出,他是我所愛的人。
還是當著他全家的面。
我在一屋子眾目睽睽下在他面前蹲下,平視著他:“辰逸?!?
“再叫我一聲然兒。”
“……”辰逸意識到了我在想什么,一下便紅了眼眶:“別……”
“叫一聲。”
“然兒,別這樣,我們會……”他這句話未說完,我便伸手擁抱了他,輕輕蹭了蹭他的胸口,這是他抱著我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
“辰逸,你愿意讓你爹娘為你傷心難過嗎?”
“我不愿,但我也不愿失去你!”辰逸痛苦不堪地道:“我不能……我不能……”
“那就別逼自己在我和顧家之間做選擇了?!蔽野聪滦闹械碾y過望著他:“你什么都在乎,所以無論怎么選,你都會痛不欲生。”
“不過沒關系,我可以替你選?!?
我起身望著英國公:“國公爺,我知道您最在意的,不是我,而是可能連累到整個顧家,所以我很理解您的憤怒和決定。”
“但是,您也看到了,就算是您氣極之時,辰逸也不曾真正違逆過您。所以,您也不要再對他說這種傷害父子情分的話了。”
我忍不住有些想笑:“國公爺,您或許自己都不知道,您,還有您教出來的公子們都有個毛病,就是總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