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真關照過,我怎么可能受那么多罪!你……你從小就冷心冷肺,只惦記著自己往高枝上爬,根本不在乎我這個親娘死活,是不是!”
阮碧筠在這一世已活了十四年,這還是金氏頭一次對她疾言厲色。她不急不怒,平平靜靜地回敬道:“冷心冷肺也是娘親教的,沒心沒肝也是娘親教的。女兒長成了您一直以來希望的樣子,娘親應該感到欣慰才是。”
金氏仰頭看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阮碧筠輕拂衣袖走了過來,好看的杏眼瞇起狹長:“女兒做事只為自己,娘親又何嘗不是只為自己?當初出事,您心里分明知道只有死在京兆衙門才是最好的結果,可您動過死的念頭么?您沒有啊!您受盡苦難熬過來了、回來了!您考慮過我和皓兒會因此成為全上京的笑話么?”
“你,果然自那時起就盼著我死了。”金氏咬牙總結道。
阮碧筠搖頭:“不,您活著回來也無妨。那時只要您肯乖乖拿了和離書滾出府去,我和皓兒就依舊是府里正兒八經的嫡子女,這依舊是母親為兒女打算的一片誠心。可您是怎么做的呢?您哀哭、絕望、昏倒,不就是為了逼我出來給您講情?我出來了,我說讓您做平妻,您就坦坦然地受著了!您可知道此舉會讓我和皓兒在府中無地自處?您的兒女處在嫡不嫡庶不庶的尷尬境地,您心疼過嗎?您沒有啊!您心里只想著自己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哪里肯管您的兒女前程如何!”
甜美溫和的聲音不疾不徐緩緩地送進耳朵,金氏怔怔地聽著,只覺方寸之地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這個讓她驕傲了十幾年的女兒依舊嬌美可人,她卻忽然覺得這張無可挑剔的小臉陌生得讓她害怕。
這十幾年來,金氏不敢說自己是個好人,但做母親絕對問心無愧。
誰能想到此時此刻當面指責她、勸她去死的人,恰恰是她最寵愛的女兒!
“筠兒,”她艱難開口聲音嘶啞,“我不知道你會這樣想……我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你。你和皓兒都還小,不能沒有娘。”
阮碧筠垂下眼瞼,細細地嘆了一口氣:“母親若是真心為了我好,那就請即刻上路吧。”
“你!”金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當真要我死?”
“當然。”阮碧筠拍手叫了阿豹阿虎二人進來,神色依舊平淡:“既然母親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我,為什么不能用您的性命為我鋪一條康莊大道呢?”
金氏驚恐萬狀地從椅子上滑下來,踉蹌著起身要跑:“你不能殺我……弒殺父母,天地不容!老天爺都看得見的!”
阮碧筠優雅轉身坐了下來:“老天確實都看得見。所以母親放心吧,您的功德不會埋沒,老天會讓您下輩子投個好胎的。——阿豹阿虎,送母親上路!”
金氏在地上連滾帶爬往門口逃竄,渾身顫個不住站也站不起來,只能直著喉嚨嘶聲咒罵:“逆女,你會遭報應……”
阿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捉了回來,順手抓起她臂上的披帛往她脖子上一纏,輕輕松松拖到房梁下面掛了上去。
金氏喉嚨里發出咔咔的聲響,雙腳懸空亂踢,整個人在半空中蕩悠悠轉來轉去,場面十分詭異可怖。
阮碧筠坐在軟榻上靜靜地看著,神色絲毫未變。
直到金氏抓住披帛的雙手頹然地放下來、兩腳也幾乎完全不動了,阿豹才抓過一只方凳,橫著放在了她腳邊不遠的地方。
阮碧筠慢慢地站起來,向金氏的方向斂衽行了一禮:“母親好走,女兒會如您所愿母儀天下的。你的一品誥命尊榮,我遲早給你拿回來。”
說罷,她拎了拎裙角神色平淡轉身便走,并未仰頭向房梁上多看一眼。
門外晨光已經大亮。
明亮的陽光毫無預兆刺痛了眼睛,阮碧筠慌忙抬手遮擋,片刻之后恨恨甩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