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殿中又靜了下來。
光華寺的智音大師,京中無人不知。此刻在殿中坐著的這些人,上個月大都曾經被邀請進宮,為的就是親眼見證智音大師指證真假鳳凰。
如今阮大小姐立下大功被封作郡主,二小姐卻屢屢受挫丟人現眼,這對鳳凰誰真誰假似乎已經沒有了驗證的必要。
此刻皇帝偏偏又把這個話題當面提起來了,這是何意?
滿殿賓客的目光齊刷刷落到了阮青枝的身上。
阮青枝放下手中酒盞,抬起頭來,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我不記得什么智音大師。”她一字一頓地道。
角落里有人低聲驚呼。阮青枝沒有理會,眼睛看向窗外,聲音愈冷:“說起來,我倒是想見見光華寺的那位老師父,叫什么空山的。我要當面問問他,憑什么說我是災星!”
聞言,殿中許多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緊張的氣氛悄然緩和。
皇帝捋一捋胡須,溫和地笑了笑:“空山大師多年前已經圓寂了。恰好那位智音大師便是他的弟子,你有什么要問的,找智音大師也是一樣。”
“所以,智音大師來了嗎?”阮青枝問。
皇帝點了點頭,旁邊小太監立刻揚聲,傳智音大師進殿。
殿中眾人都有些緊張。
阮青枝倒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只向門口看了一眼,之后就忙忙地叫小宮女給她添酒夾雞腿,還理直氣壯:“那個什么智音大師是個和尚,等他進來了說不定就不許我喝酒吃肉了,我當然要緊趕著啃兩口!”
一邊說話一邊抱著雞腿啃得滿嘴流油。
出家人舉止沉穩,智音大師從門口走進來的這會兒工夫,剛好夠小姑娘把一只雞腿啃干凈。
聽見智音大師向皇帝行禮叩拜的聲音,阮青枝抹了抹嘴抬起頭,忽然樂了。
大師她不認識,但大師身邊那個人,那不是陽城新任的府君林近山嗎?
林近山也看見了阮青枝。向皇帝行過禮之后,他立刻沖了過來,撲地便跪:“阮大小姐……不,青陽郡主!下官林近山,代陽城二十萬百姓向您磕頭來了!”
額頭懟在地上咚咚作響,嚇得阮青枝呼地躥了起來,連連擺手:“喂喂喂,你給我磕的哪門子頭?我只是個隨便封著玩的郡主,你是正三品的大員吶!”
林近山連磕了七八個頭才停下來,抹淚道:“可下官也是郡主您從閻王爺手里救下來的一條命啊!郡主,那天您走得急,陽城百姓都不知道,連個給您送行的都沒有……百姓們心里念著您吶!”
“大人快起來吧,”阮青枝有些尷尬似的擺了擺手,“如今不是敘舊的時候!”
林近山連連答應著,抹著眼淚站了起來,然后才回頭去向夜寒行禮。
大皇子凌云笑道:“難怪說共患難的情分非比尋常。林大人見了郡主和三弟,可比見了父皇還要歡喜得多啊!”
這句話頗有些危險,林近山卻也不慌,恭恭敬敬道:“陛下是君主,郡主是親人。生死面前人人都是孩子,孩子見了親人難免會歡喜忘形,讓殿下見笑了。”
皇帝聞言大笑:“好個‘生死面前人人都是孩子’!看你年紀也不小,這份赤子之心倒是難得。”
林近山再次躬身請罪,又道:“陽城并非只臣一人視郡主為親人。二十萬百姓殷殷切切,皆盼著郡主得空能回一趟家,看看我們、看看如今的陽城。”
皇帝下意識地敲了敲桌角,笑得有些勉強:“上京與陽城相距不遠,郡主去一趟陽城也不是難事,又何須你一府之主親自來請?”
角落里一名官員更是厲聲問道:“一府之主無詔進京已是咄咄怪事,怎么又那么巧偏偏跑去了光華寺?又為何會跟智音大師一同進宮?林大人,您此次回京,只怕不是為了來見郡主一面那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