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臉上神情未變,沉聲追問道:“此刻,他在哪兒?”
“在客棧!”少年哭道,“哪兒也去不了,也不敢挪動!青陽郡主哭得昏過去好幾回,也病倒了,還是當(dāng)?shù)氐囊粋€郎中在照料……”
皇帝顯然并不相信,帶著冷笑靜靜地看他表演。
少年哭夠了,見皇帝還是沒打算理他,只得又叩頭道:“殿下自幼習(xí)武能征善戰(zhàn),絕不至于被尋常山賊鬧到如此狼狽,此事必有蹊蹺!殿下說,對方諳熟陣法、驍勇無比,必然是訓(xùn)練有素的將士,求陛下做主!”
他哭得越厲害,皇帝坐得越穩(wěn),龍目瞇起語帶嘲諷:“西北軍號稱勇猛無敵,如今連幾個來路不明的山賊都對付不了,居然還有顏面求朕做主?”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又哭:“皇上,我家殿下并沒有把真正的西北軍將士帶回來啊!這次隨著殿下回京的,大都是我們這樣上不了戰(zhàn)場的老弱病殘,身子骨只比尋常人略強壯些罷了,如何能跟真正的將士相比!而且……而且就連陛下派來的金吾衛(wèi)也盡數(shù)折損在了賊人的手上,又如何能怪殿下無能!”
“你說什么!”皇帝終于變了臉色,“你說,金吾衛(wèi)?!”
“是,是啊!”少年哭聲更大,“是金吾衛(wèi)!一開始殿下還高興,說金吾衛(wèi)來了,必定是陛下不放心,派了金吾衛(wèi)來增援我們的,沒想到賊人十分悍勇,金吾衛(wèi)將士與他們拼殺半宿,全軍覆沒!”
皇帝攥緊拳頭抵住桌角,緩緩地站了起來:“四十名金吾衛(wèi),全軍覆沒?賊人有多少?”
少年忙道:“大雪中看不清,總有一百多人!”
“你們的人,損失多少?”皇帝又問。
少年擦擦眼淚,挺起胸膛:“我們西北軍都是有陣法的,對陣之時除非潰不成軍,否則通常都不會有死傷。再加上殿下拼死回護,這一次只有兩人重傷、六人輕傷,并沒有犧牲。”
皇帝臉色忽然一沉。
少年嚇得一顫,忙又補充:“皇上,不是我們不想護住金吾衛(wèi)眾同袍,實在是他們自恃武藝高強,不肯結(jié)陣、不肯聽從指揮……”
“埋在哪兒?”皇帝打斷了他的話,神情語氣十分不善。
少年一直在哭,這會兒卻也沒有再加倍害怕,只是又抹了一把眼淚,道:“那時我們隊伍里能動彈的也就七八個人,又要照顧傷員,所以……所以沒來得及將尸首運走,全堆在路邊的水溝里,想必是被大雪掩埋了……在城外六七十里處,一片樹林子后面。”
“傳令,去搜!”皇帝立刻向金吾衛(wèi)下令。
一個“搜”字,明明白白地表達了他對這件事半分也不肯相信的態(tài)度。
那少年半點兒也不驚慌,立刻自告奮勇道:“我記得那個地方,陛下,我可以帶金吾衛(wèi)前去!”
皇帝重重地揮了揮手,也不知意思是準還是不準,那少年已經(jīng)自作主張奔了出去。
……
大隊金吾衛(wèi)出城,京中的種種傳言再次炸開。
就連最不諳世事的孩子,如今也已經(jīng)知道這天下的局勢不對了。
祁王府被焚,這是明明白白地宣告了一個“爭天下”的信號;厲王被截殺身受重傷,更是那暗處之人明目張膽的一次挑釁。
皇帝還在御座上坐著,眾皇子對那把椅子的爭奪卻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不管皇帝心中存著怎樣的懷疑,百姓們都是同情弱者的。沒有任何人看到過厲王凌寒爭權(quán)奪利,世人都只看到他一次次無辜受累受傷受牽連,此時早已對他多了十二分的同情。
就連先前阮二小姐賣畫籌款引起來的那些議論,如今也都被聰明的百姓們自己作出了解釋:西北軍深得民心,阮二小姐對他們的敬仰同天下人一樣,賣畫籌款有什么稀奇?至于阮大小姐,人家都對厲王殿下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了,旁人還猜疑個什么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