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打眼一瞧,見一大把都是一千兩、五千兩大額的票子,頓時樂得咧開了嘴,沒等阮碧筠吩咐就顛顛地跑著去錢莊了。
眾百姓見狀便知道自己的錢已有著落,心中有底,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立刻七嘴八舌開始夸青陽郡主大氣、善良、識大體什么的。
阮碧筠見狀,心中剛剛因為麻煩解決而生出的那幾分輕松立刻被憤怒蓋了過去。
她向前踏出兩步,看著阮青枝高聲嘲諷道:“姐姐果然大氣,我這里萬千百姓募捐多日才有了三萬兩,你隨隨便便就能拿得出來!只是姐姐,你既然有那么多錢,為什么不早拿出來捐給西北軍將士,卻要坐視他們忍受凍餒之苦呢?”
這是明著要吵架了。
阮青枝看著她,神情語氣都很平靜:“筠兒,你說錯了。首先我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三萬兩,而是為了幫你解決麻煩,費了好一番心思才籌集到的這些錢;其次也不是我不肯捐錢給西北軍將士,而是因為西北軍將士是朝廷的兵馬,不是厲王殿下的,更不是我的。邊關將士遭了雪災,就該由朝廷出面給錢給糧,旁人繞過朝廷做了這種事,算‘僭越’。僭越到了朝廷的頭上去,是等同謀逆的大罪。”
她說得極其鄭重,阮碧筠和面前的百姓都被嚇得許久沒有話說。
阮青枝見狀又放緩了語氣,勸慰道:“你也別緊張,陛下和太后娘娘都知道你的性情,知道你是一片真心想要為西北軍將士做些事情,所以此次定然不會問罪于咱們家。只是姐姐還想勸你幾句:百姓捐錢可以算是‘勞軍’,人人都可知道他們是一腔赤誠;咱們這種人家卻是要避嫌的。父親謹小慎微那么多年,咱們可不能為了自己出風頭,給他老人家招個抄家滅族的大罪過來。”
阮碧筠完全不信為西北軍捐錢還能捐出個抄家滅族的大罪來。但她此前從不知道朝廷明里暗里的那些規矩,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只得怒聲斥道:“你簡直一派胡言!危言聳聽!”
百姓們多半并沒有讀過什么書,不知道一派胡言和危言聳聽有什么區別。他們只知道阮青枝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反倒阮碧筠好像說不出什么,只會大叫大嚷的樣子。
高下立判。
當下,街上百姓議論紛紛,說的都是青陽郡主如何如何思慮周全操心受累、阮二小姐如何異想天開瞎折騰險些給府中帶來災禍之類的話。眾人又想起剛才阮碧筠對阮青枝口口聲聲稱呼“賤婢”的惡劣態度,不免要一邊倒地指責阮碧筠不懂事。
阮碧筠氣得想哭,又不愿在阮青枝面前哭出來,只得向她怒目而視,由此引起了百姓更大的不滿,指責聲一浪接著一浪。
阮青枝擺手示意眾人安靜,求肯道:“請大家不要指責我妹妹,她還小,難免有不懂事的時候。今日就算我代她向諸位賠罪了。還有,諸位對西北軍的深情厚誼,西北軍將士也已經知道,皆是感激不盡。今日朝堂上,陛下已經答應征購糧食棉衣送往西北邊境,三日內便可啟程北上,所以諸位也可以安心了。”
這果然是好消息,眾人聞言都歡呼起來。
阮青枝向眾人拱了拱手,然后低頭道聲“借過”,極其謙遜地擠進人群之中,鉆了出去。
身形之靈活,那些看著她從眼前走過去的人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給她讓過路。
對面的彩棚下,夜寒還在等著。
看見阮青枝出來,他立刻含笑迎上,攥了攥她的手,將手爐遞還給她:“冷著了。”
“沒有!”阮青枝搖搖頭,一臉得意:“一會兒該輪到她們冷了!”
“怎么,你給她的銀票是假的?”夜寒問。
阮青枝愣了一下,忽然大笑:“我以為我就夠壞了,你怎么比我還壞啊?她都千夫所指了你還要給她假票,是想逼她當場撞墻嗎?”
夜寒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