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了太多的毒藥,眾人一跌進來便覺得頭暈目眩,原本就沒什么力氣的身子更沉重了些,胳膊腿仿佛有千斤重。
有人試圖脫掉鎧甲減輕負擔,但也無用,因為他們已經連解開腰帶扣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外面是被火燒死,跳進來也不過是慢慢地被藥迷倒罷了,左右都是死。
從不畏死的西北軍將士都覺得有些憋屈:從前與北燕賊子對陣那么多次都沒死,卻不想竟要死在小小蟊賊手中!
他們明知這些賊匪必有來路,這會兒卻也無處去打聽,死了以后到了閻王殿去告狀都不知道該告誰。
不對,這個還是可以知道的。
老程他們忽然想起,先前摔下來的時候還順便提了兩個小賊墊背來著,當時那兩個小賊好像還吱歪了兩聲,或許是活的。
于是幾個士兵忙掙扎起身翻自己的身子底下,終于從兩匹馬的縫隙里扒拉出一個活著的小賊來,拿尖刀在他面前一比劃:“說!你們是什么人?!”
那小賊早已嚇得臉都綠了,哆哆嗦嗦道:“小、小人是山賊,是山賊!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賊個屁!”老程手里的尖刀軟綿綿地架到了小賊的脖子上,“哪里的山賊用得起重弩?哪里的山賊懂軍陣?哪里的山賊動輒上萬,占人城池無人敢管?”
他問一句就往那小賊的脖子上扎一下,雖然沒什么力氣扎得也不疼,但那小賊還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喊:“我說我說,好漢饒命……”
老程氣得差點扔了尖刀。
土匪才叫“好漢”,官兵都叫“軍爺”。這個沒眼色的小賊喊他“好漢”,是想跟他換個身份嗎!
這他娘的叫什么事!
最可惱的是現在還不到生氣的時候。老程只得忍著氣,怒聲喝道:“說!”
此刻西北軍將士還有口氣的全都想法子靠在側壁或者馬背上坐了起來。那小賊看著黑暗中亮閃閃的一雙雙眼睛,打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我們不是山賊,是真武軍……”
……
上京。
五更過后,夜幕緩緩被揭開,透進來的卻并不是明亮的日光,而是一片惱人的灰白。
窗外狂風吹得樹枝嗚嗚地響,又是一個壞天氣。
阮青枝慢吞吞起身梳洗,喝過了熱粥吃了一籠蒸餃才敢出門,一到廊下立刻又被風吹得打了個哆嗦。
天氣比她原本以為的還要壞。不止風大,還冷。
倒是沒下雪,空氣里偶爾飄過一點涼涼濕濕的東西,也不知道是雨是雪還是天上掉下來的冰珠子。
這種天氣,傻子才會出門。
可是阮青枝卻不得不去當那個傻子。皇帝吩咐的差事,她就算是裝也要裝出很用心的樣子,可不能偷懶。
出了大門,街上果然一個行人也沒有。阮青枝的馬車孤零零地走在這一片灰白之中,真是凄凄慘慘。
阮青枝照例沒有帶攜云伴月出來,一是覺得太醫院的事她們兩個幫不上忙沒必要跟出來奔波受凍,二是故意讓自己表現得苦一點,免得皇帝挑她的刺兒。
反正有程虎和李三跟著呢,委屈不著她。
正這樣想著,馬車忽然咣當一頓,緊接著就響起了車夫的驚呼聲:“什么人!”
阮青枝吃了一嚇,忙問怎么回事。
噠噠幾下馬蹄聲響之后,程虎的聲音在外面說道:“無事。適才有可疑之人驚擾馬車,已經逃走了。”
阮青枝聞言愈發疑惑:“驚擾馬車?怎么驚擾?”
程虎答道:“是一個蒙面人往馬車上射了一支箭,釘在了車窗上,沒有傷到人畜。屬下已經查看過,是尋常的竹箭,沒有留下任何印記或消息。”
既不是殺人又不是送信,射一箭就跑還特地蒙面,果然是個“可疑之人”。
阮青枝皺眉